老太太一看,可乐了,这一屋子的儿孙,齐齐整整,热热闹闹的,她能不乐么?当下一摆手道,“好了!也别拘什么礼了,一年一节的,自个儿爱吃什么,自个儿便敞开了吃。老爷子在供桌上也吃着、看着呢,见你们吃得开怀,他才高兴呢!”
一屋子的儿孙、媳妇儿们自然齐声笑应,一时举箸,屋内安静下来,食不言,寝不语,便偶尔只闻杯碟落座的声响。一时用罢了饭,松泉院中的几个丫头纷纷捧了酒壶送到各桌上,宝瓶伺候在老太太跟前,为老太太斟上了一杯。老太太举起那小巧精致的白玉杯,道,“咱们往年在京城没有兴过这事儿,前两年重孝在身,这节啊年的,都不过应个景,如今这不过几月便要除服,你们父亲、祖父又最是个通透的人,你们过得高兴便是对他最大的孝顺。所以,今日这杯酒,咱们都得喝!”
“祖母,我和九妹妹也能喝吗?您平日里不都说我们还小,不能喝么?”兰滢眨巴着眼,问道。
老太太乐开了颜,“今日都能喝!不过滢姐儿和沁姐儿确实还小,所以只能尝尝!”
兰滢当下便觉得又新奇又高兴,笑着拍了拍手,边儿上的丫鬟极有眼色地为八姑娘斟了小小一杯,兰滢低头一看,却又是一疑,“咦?祖母,这酒怎么是乳白色的,像是那牛乳一般?跟平日里父亲他们喝的不太一样哩!”
“是啊!老太太,这酒可有个什么说法?”各桌的侍酒丫鬟纷纷给桌上人斟了酒,傅修耘一看杯中之物,也是奇道。
老太太笑笑不言,那边大老爷便已笑道,“贤侄有所不知!咱们苏州府一带自来便有冬至夜饮冬酿酒的习俗。这冬酿酒说到底也只是米酒,不过掺了些桂花一起酿造,冬至夜里饮上一杯,暖人心脾,香气宜人,既可除秽,更为祈愿!”
那些个不知当中典故的小辈们听罢,个个点头表示受教。傅修耘更是拱手作揖道,“多谢世伯赐教!”话落,将那白玉酒杯举至鼻端,轻轻一嗅,一阵淡雅的香气喝着酒香沁入鼻端,不过一嗅间,便已觉微醺,不由赞道,“果真是香气宜人,沁人心脾啊!今回南下,所见各地风土人情不知凡几,所见所学那是久居京城绝对见不到,学不了的,当真是不虚此行!”
“古人言之,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又有这见多识广一说,自然有他的道理!贤侄小小年纪,便能有此气度与见识,已是不凡,来日前途定然不可限量。”大老爷抚须赞道。
傅修耘自然又是谦虚地直道哪里,不敢。
边上三老爷微笑沉默着,自酿自酌了一杯,半垂下的眼帘遮掩了眸中深思。
那边女眷桌上,兰滢已经迫不及待喝了一口酒,便赞道,“哇!又香又甜,怪道与父亲平日里喝的那马尿不一样呢!”
众人闻得这童言童语,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个个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起来,意味深长的目光纷纷落在呵呵尴尬笑着,给大家劝酒的大老爷和红着脸轻拍了女儿一记的大太太身上。
你道为何有这一出?原来这大老爷平日里就爱这杯中之物,孝期当中已收敛许多,偶尔嘴馋了偷喝上一口,总要被大太太训上一出,言辞间便常带出“马尿”一词,这事本在府中也不是什么秘密,如今被自家女儿道出,却惹得兄弟妹、甚至侄儿、侄女们笑了一回,大太太自然便恼了。
“有女儿承欢膝下就是好啊,我呀,真是羡慕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