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矮桌两张椅,一炉小火两盏茶。
知梧轩内温暖如春,白烟腾袅,三老爷举起茶盏轻呷了一口,这才望向对面的6詹,问道,“平野兄向来擅于品茗,却不知小弟今日这盏茶可还入得平野兄的口?”
“茶汤黄绿清亮,闻之香远益清,含之甘中微带一丝涩,这般极品的雨前龙井,怕是比宫中的也不差什么了,青阳兰氏不愧为江南望族。”
其实6詹这话真正的意思是,这茶甚至要比宫中的贡品还要好上两分。都以为送进宫的便是最好的了,但是真正懂行的人都知道,真正的好东西因为太过稀少,而且不能年年都保证产量,所以会被瞒下,成为贡品的是稍稍次上一些的。
三老爷嘴角微微上翘,“要招待平野兄,自然不能随便。”
6詹熟练地用茶碗盖轻撇汤面的茶叶,神态安闲,姿态优雅,“靖节先生曾有言‘醉翁之意不在酒’,今日只怕景芝之意也不在这茶上吧?”
三老爷目光暗闪,而后搁了茶碗,略有些尴尬地笑了,“平野兄果真是少有的明眼人,你我之间的交情,原本有些话也不必这般遮遮掩掩,实在是小弟觉得有些汗颜,难以开口。”
“是为了洵哥儿?”三老爷欲言又止,6詹却很是善解人意。
既然6先生这般体贴地给了话头,三老爷自然顺势便叹息道,“是啊!我家老六当真是个讨债的,自小读书可没让我少操心,偏偏也没见有什么大的长进,得过且过罢了。说句不怕让平野兄笑话的话,小弟对他并未抱有什么大的期望,若是祖宗保佑,能够得个秀才的名头已是了不得,若是当真不成,便再想别的办法,怎么也得帮他安置个前程出来。偏偏人家不领我这情,非说不想读书了,要改习武,你说他年龄也不小了,平日里会的些拳脚不过都是为了强身健体的花架子,能抵个什么事儿?偏偏我见他这回是铁了心的,我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怕管得了人,管不了心。”
“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景芝也不必过于忧心了。依我看,洵哥儿如今知道自个儿真正想做什么,也并不是坏事,人说有志不在年高,洵哥儿还是少年郎呢,还有的是时间,说什么晚不晚的?他若铁了心要走这条路,你也拦不住,不如由他去。”6詹是个什么样的人?岂能不知三老爷后边儿有话等着他呢,可却装作不知,打起了太极。
“话虽这么说,但总也得为他的前程打算打算。”三老爷叹息着悄悄瞄了一眼6先生的脸色。
“我给你支个招,你给他请个好师傅,好生苦练几年,正正当当走武举的路子。你若舍得,将他放到军中历练历练,不用想别的路数,你们府中如今正住着的四郎,一门双侯的耿家,现成的路子。若是能历练出来,这前程只怕比你之前盘算的,可不知要好多少。”
听了兰溪的话后,三老爷关在房里想了半晌,自然不会漏掉如今客居府上的耿熙吾,可是……“平野兄应该清楚,如今虽然四郎就住在府上,我嘴上也唤他一声贤侄,但实际上我们家与两侯府都并未深交,若是贸贸然提洵哥儿的事儿,未免太过唐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