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的目光却透过那几粒滚动的栗子仁儿,瞧见了那掌心上一道伤疤,小指的粗细,如同蜈蚣一般,弯曲横亘过整个手掌,颜色已很淡,想是有些年头了,但即便如此,看着仍觉触目惊心,可以想见,当时初受伤时,定然是深可见骨,狰狞可怖了。兰溪的眼底闪过一抹幽光,移开了视线,道,“没什么。只是想着师兄也不知在西北军中学了些什么,莫不是去伙房里当伙夫了不成?堂堂一个都尉,这将螃蟹开膛破肚和剥栗子的手艺倒甚是熟练。”一边说着,一边已经不客气地捏了一粒栗子仁儿扔进了嘴里。
这么明显的取笑,耿熙吾却似没有半点儿在意,也学着兰溪的样子,捏了一粒栗子仁儿放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道,“伙夫也没什么不好。你忘了,我从前跟你说过,懂得越多,活下去的机会就越多,你也说过,技多不压身,不是吗?”
兰溪这回笑了笑,没有答话,抬起头看着满街的彩灯熠熠,还有那灯光下人们欢快的笑脸,“江月年年只相似。湖州城的百姓……经过了一场大水,还能有这样一张幸福的笑脸……真好。”
“这都是世叔的功劳。当然……还有你。”耿熙吾也侧头望了过去,不知是不是夜色醉人,还是当前的气氛太过美好,兰溪侧头看着他的侧颜,竟觉得从未有过的柔和。
“师兄……”沉吟了片刻,兰溪便开了口。
“嗯?”耿熙吾掉转过头来,目光投注在她脸容之上,目光相触,安静而专注,只是等了一会儿,不见兰溪说话,这目光中便多了一些困惑。
“今天我爹娘,还有师父,甚至是六哥,都有些不对劲,你觉得呢?”兰溪想,既然觉得困惑,那就问吧。从四年多前醒来的那一天起,她便不愿再做糊涂人。
耿熙吾目光却一点点的转暗,视线却没有移开,仍然望着她,只是没有开口。就在兰溪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不答反问了,“你觉得呢?是为了什么?”那声音低沉惑人,就如同从前兰溪曾偶然听过的风过回廊,轻过耳畔,撩过心弦。
“咚咚咚”兰溪似乎听到了自己胸口处心房急促而狂乱的跳动,一声又一声,敲在心口,敲得用力,似乎将胸臆也敲得有些生疼,但她没有怯懦地转开视线,但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他们……师父还有我爹娘,想要把我嫁给你吗?”终于,她问出了口。或许因为从未想过这样的可能,所以对于从前的一些蛛丝马迹,总迟钝得当成了巧合。可是,她毕竟不是傻子,在一次又一次的巧合之后,即便不愿意相信,她还是拼凑出了事实的大概,剩下的,便只有求证。
耿熙吾先是一愣,而后却低头,低低笑了起来,这是头一回,兰溪竟听到了他的笑声。先是惊疑,而后便是眉心一蹙,想着,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耿熙吾低低笑了两声之后,抬起眼来,彩灯下,那双如深夜静海的眸子像是倒映了一城的灯光,亮得出奇,兰溪看着自己倒映在他的眸子里,乌红裙,两个小小的她,不知为何,便陡然有些心慌。
她下意识地想逃,目光一个闪躲,手便已被人拽住,“若是呢?你……愿意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