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大太太造访了蘅芜苑的消息,在她离开不久之后,就被传到了福寿堂。
兰老太太听罢,脸色变换不定了好一会儿,才叹息道,“好在老三家的是个懂事的,否则这亲兄弟之间……岂不是要让外人笑话死了?”兰老太太说着,眉眼间便染上了两分怒色,“我就不明白了,这老大家的从前看着是个好的,如今怎么行事却愈糊涂了起来,她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老三家刚回来,她就来了这么一出,敢情是怕别人不知道她心里不痛快呢?还是非要搞得这家无宁日她才高兴?”
兰老太太的话说得极重,眉眼间的怒火也绝不是作伪,自然是气急了兰大太太今日的行事。
富妈妈旁观者清,有些事情看得更是明白,只是有些话,兰老太太能说,她却是不能说的。所以,安静地听兰老太太完了一通牢骚,富妈妈却是一边替兰老太太顺着胸口,一边劝慰道,“老太太千万要宽心,这树大分枝,大太太和三太太都是各有儿女的人,大太太已经做了祖母,心里自然向着自家的多,但大太太大事上却是不糊涂的,说不定不多久她就能醒转过来了。再说了,三太太是个大度明白的,否则,今日这事就不是这样的了局了。所以,老太太不要过于担心了,有句话说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太太如今只管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便是,那些糟心的事,过耳不过心就是了,大房和三房那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还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就离了心的。至于大太太,她心里不痛快,也是人之常情,老太太明白,三太太也明白,所以,多让着她些,她不是个糊涂的,总能想明白过来。”
富妈妈毕竟跟了兰老太太一辈子,要说这个府里最懂老太太的人,那不是老太太的两个儿子,更不是这些儿媳妇、孙儿、孙女,而非富妈妈莫属了。所以,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是句句说在了兰老太太的心坎儿上。
兰老太太脸上的怒色就一点一点地淡了下去,末了,沉沉叹息一声道,“我若是不为她着想,这些日子也不会由着她摆脸色了。说到底,老大和老三都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他们各自是个什么德性,我这当娘的能不清楚?老大自愿去了太学,是,是有给老三腾位子的意思,但这当中也有他自己的意思。这孩子是个喜欢读书的,也喜欢教书,却不擅于朝堂争斗弄权,在太学既适合他,他自个儿也欢喜,但老大家的却只看到他是为了家族牺牲,这才满腹的不甘。”
说起来,兰大老爷自除服回京之后,便在六部供了职,但他是个安于现状,心无大志的人,一直以来都是表现平平,并无大的建树,原本,以皇帝对故去兰相的看重,要继续任用他也并无什么,依然可以保他们兰氏清贵。只是,兰大老爷虽然是个心无大志的,但却不是那愚钝的,他只是不喜与人勾心斗角罢了,简单了说,兰大老爷更喜欢做个简单纯粹的读书人,但不代表他是个傻子。他看到了三老爷比他适合做这个家族的领头人,而且他有这个胸襟去包容这一切,而且乐呵呵地退了下来,既成全了自己的喜好,也给家族一个更为光明未来的可能。
一切,似乎皆大欢喜。唯一不欢喜的,只有兰大太太了。
而兰三老爷后来在地方上的表现证明了兰大老爷的眼光独到,而兰大太太心里却愈不是滋味了。这回,兰三老爷因水灾之事得了皇上的亲眼,特意下旨提前召了回京。不过歇了两日,便进宫面圣。回来时,虽没有册封官职,却是带回了大量的赏赐,由皇帝身边最为信重的常公公亲自送到了府上。哪怕三老爷还赋闲在家,但光这些殊荣,便已足够让兰大太太酸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