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兄病了,怎么也没打发个人去侯府说一声?即便四郎不在京中,不还有四郎媳妇儿么?早些请了大夫来看,也不至于就拖成了这样!”靖北侯却是提也没提陆詹方才口中那一茬。
陆詹没好气道,“病来如山倒,哪里想得了那么许多?只是劳你侯爷跑了这一趟,实在是受宠若惊啊!”
那语气可是半点儿受宠若惊都没有。上回,便隐约察觉到师父对侯爷的态度并不十分好,今日感觉却是更明显了。这怕是因为她那位故去的婆婆吧?师父的师妹?兰溪一边想着,已是一边悄悄往陆詹看了过去。
谁知,却是被陆詹逮了个正着,他眼一瞪,可惜气力不继,没有将胡子吹起来,“看什么看?你个臭丫头,这来了客人,也不招呼着沏茶?还有,我那书房里还乱糟糟成一团呢,你帮着去收拾一下。”
兰溪目光闪了闪,她师父这是要将她支开,与靖北侯单独说话的意思吧?只是虽然明白,但兰溪还是乖巧地应了一声,又与靖北侯屈膝行了个礼,一边交代着芳草为靖北侯沏茶,一边走出房去。门合上前,隐约听得屋内靖北侯无奈的叹息,“陆兄,这时常妄动肝火可与身子无益啊!”
“如你这般,喜怒哀乐尽不显,便于人于己有益了?”陆詹的语调充满了嘲讽。
兰溪摇了摇头,一边朝书房走,一边想到,师父对公爹有怨气,而公爹却对师父诸多忍耐,这种种只能说明,当年之事,公爹有愧,或者说,他对故去的婆婆尚有情,不管是什么情,否则他凭什么要对婆婆的师兄一再忍耐?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兰溪虽知,那不是自己能管的,却不只一次,产生好奇。
到了书房一看,果真如同陆詹所言,乱糟糟的一团,要收拾起来,只怕颇费功夫。今日,确是无论如何也收拾不好的。不过,兰溪倒是没有过于烦恼从何处着手,她平生最爱字画,如今,自然也是先从这字帖画轴的开始收起。
陆詹从前在湖州的书房,她也是常去的,自然知道他的一些习惯,这字画从来都是按年份先后,收在箱子里,放得妥帖的。而这当中,他自己所作和旁人所作,又是分了开来的。
所以,兰溪先寻了两个箱子,一边将那些画轴,一一摊开,查看落款,然后再按年份和绘者各自放好。不一会儿,两只箱子都已是半满了,但画轴却还有小山般的一堆。
兰溪见着,心思便活络了开来,师父这里藏画可真是不少,日后得想办法让他割爱一些才好。想到此处,兰溪不由勾起唇角,笑了,有些坏。
做起自己喜欢的事,兰溪这心情倒是愉悦得很,只是倒还记得自己如今不比往日了,芳草怕也是惦记着此事,交代了七月,搬了绣墩过来,让兰溪坐了,然后隔了一会儿,七月便要出声让她休息一会儿。
兰溪虽是不以为然,但也知道她们这是为她和腹中的孩子好呢,所以虽然无奈,但都只是笑笑便照做了,她们出门时,几个丫头都是被秦妈妈交代了又交代的,还是别让她们难做了。
兰溪出门时,还因着那些事有些怒气,可是见得陆詹病了的样子,这些气便也就散了,自浸在这满室的书香中,心也平了,气也和了,自始至终的笑容,她想着,腹中的小家伙怕也是喜欢这浓郁书香的。心中正盈满温暖满足时,这笑容却在下一刻,冻结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