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嫔面色几变,片刻之后,一咬牙道,“我不管你是如何知晓的,此事到你处为止,切莫告诉四郎,听明白了吗?”
“为什么?”兰溪不解,不懂,亦不愿,“为什么要瞒着?你还活着,对于师兄来说,这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了。”
月嫔眼中似有晶莹一闪而没,她却是蓦地咬牙,扭头转过身去,“这个你不用管,你只需照做就是,我自有我的用意。”
“我真是不懂。究竟是有多少的情非得已,非要走到这一步,夫妻分离,骨肉离散?娘娘……”喊出口后,才又觉得这个称呼似乎不再合适,须臾间,兰溪顿住话头,她真不知,该如何称呼。“你到底是图什么?我不知道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即便千万种方法都躲不过去,不还有你作为借口的死么?你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就容许自己走到了这样的地步?”兰溪不信,即便皇权在握的那个人再如何的巧取豪夺,若是人都死了,他还能做什么。除非……凤目惊抬,兰溪突然想起月嫔方才的话,除非是受到了威胁,是了,除非拿她心中在乎,着意保护的人来威胁她。
想通了这一点,兰溪再说不出任何追问的言语,月嫔背对着她站着,腰背挺得笔直,但双肩却悲凉的颤动着。
许久之后,兰溪才叹息一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就算当初不行,如今你若要出去,我们也可以想法子的,你知道,今时不同往日。”
彼时的靖北侯没有军功在身,不够是侯府的次子,尚需家族的庇护,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更别说,那时尚是个婴儿,全无自保能力的耿熙吾了。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靖北侯父子都是铮铮铁骨的军中标杆,而圣上却已老了,不复当年。所以,兰溪觉得此事只要细细谋划,不是不可为。
月嫔闻言,却是低低嗤笑了一声,“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想要离开?”
“你在这儿过得不快乐,不是吗?”兰溪蹙眉,说出口的话,却是笃定非常,“我曾见过师父为你和父亲绘的画像,那时的你,待在父亲身边的你,才是真正快乐的。”
“快乐?”月嫔嗓音幽幽,似透着无尽的苦楚与刻骨的缅怀,片刻后,她低低笑了,笑声中有嘲讽丝丝缕缕地沁出,“那是个什么东西?于我而言,早已是前世的事情了。而我与你们父亲……你难道天真的以为,我从这个牢笼出去了,我们就可以回到从前了?”
他们中间隔着一个沈氏,隔着一个皇帝,隔着一个彼此满身伤痛,鲜血淋漓的二十年,“不!不可能!我们早已回不去了。从踏进这牢笼的那一天起,我的身后已是没了退路,我只能留在这儿,直到死!”
月嫔的语气很平静,透着一丝飘忽的空洞,听得人鼻间发酸。兰溪说不出反驳的话,但却又不能不反驳,即便,话一出口的刹那,她自己也觉得轻飘得没有重量,“你还有退路的!你至少还有师兄,还有我,还有我腹中的孩子,我们日后会孝顺你,陪伴你。”
兰溪口中的那些话,像是编织了一个极为美妙的梦境,听得月嫔的双眸因着那脑海中的那画面而一点点柔和,但偏那梦境却不过是瑰丽的泡泡,被现实的冷硬一戳,便破了。
脸上、眸中的柔和一点点散尽,月嫔的脸色又一点点冷硬了下来,“不!那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