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真武二十九年,三月十九,真武帝驾崩,遗诏传位于皇次子齐王赵岭。齐王于三月二十一方赶回京城,因未能送先帝最后一程,心中哀恸不已,更是愧疚,在灵前大声痛哭。
群臣感念齐王之仁孝,恭请其于柩前继位,只待办完国丧,守过国孝,再由礼部择选吉日,行登基大典。
大庆自头年年底,先经雪灾,后经战乱,再逢国丧,中间还少不了安王插了一脚,所行谋逆之事,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新帝暂未处置安王与贾氏一族,只将阖府男丁尽数关押于大理寺大牢,而家眷则被圈禁于府内,只待登基之后再行处置。
至于靖北侯曾经策划过的那些事,太后,不!如今虽还未正式册封,但也该尊称一声太皇太后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许有她的考量,竟是半点儿风声也未漏出,反倒是责令新帝一如既往地重用靖北侯世子。
可惜,靖北侯自真武帝去了的那一日起,从宫中回来后,便是一病不起,诸事不管,尽数交给了世子。而耿熙吾本就算得新帝心腹,如今新帝堪堪继位,到处的事情都要倚重于他。于是,这些时日,他都是早出晚归,兰溪提着心,小心地观察了几日,见果真一切如常,这才稍稍心宽。
那日,真武帝驾崩,上一辈的那些恩恩怨怨得以了结,贤妃在开口之前,她那甚为贴心的心腹妙竹便已知其心意一般放了她。虽是如此,但兰溪心中一直忐忑。毕竟,靖北侯曾有过觊觎大位的想法,若是新帝追究起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可是接连几日,耿熙吾出入宫中,常伴新帝两侧,都是风平浪静,兰溪虽稍稍心安,却还是未能全然将心放下。直到耿熙吾看出端倪,让她放心,她如今才能安然坐于榻上,喝着安胎药。
那几日的惊惶,即便是兰溪还算心态平和,但难免受了些影响。然后,最主要的是,耿熙吾也有些不放心,所以特意请了于南星过府来为她把脉,然后开了一帖安胎药。特意嘱咐了秦妈妈,熬给她喝,兰溪这回倒也配合,乖乖地给喝了。
兰溪如今月份渐大,肚腹隆起了老高,行动渐渐有些不便起来。但她还是每日都坚持着让秦妈妈她们扶着她在花园里散步。每日里,也是该吃时吃,该喝时喝,日子平静若水,却并无太多的欢喜。
一是因着国丧期间,欢喜是容易被人诟病的,即便你家有天大的喜事,这个时候,也是喜不得的。二是因着靖北侯府本身就是愁云惨淡,委实没有什么欢喜可言。
靖北侯自宫中回来后,便是一病不起。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的药,似乎也不见有好转。虽然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但这些在大户人家里伺候的下人却难有几个是真正蠢的,都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个个心中都有些忐忑,在日常行事间难免就带出些来。而情绪都是会传染的,渐渐地,侯府上下便有些凝重不安起来,下人们行事间变得一日比一日小心翼翼起来。就是从前常常有欢声笑语传出的青萍居正房,近日,也变得安静了好些。
这样异常的气氛,兰溪自然不可能没有感觉到,只是,她也是没有办法。事实上,她也在等待。从宫中回来,靖北侯病倒的那一日起,或者说是在更早之前,知道了那名为“艳鬼”的毒,知道了岳青芜对自己竟狠到这般地步的时候开始,她便在等,等一个结果。
这个结果,她猜到了,耿熙吾也猜到了。他们的心里都不好受,却又不得不去接受。就连耿老夫人只怕也是猜到了。起初,刚从宫里回来时,耿老夫人还一日两次地往这边跑,每回都要与靖北侯说半晌的话,到最后都是红着眼圈儿出来。到得第二日,又再来。
一日一日,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