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这里,语气中染上几分淡然的喜气,“若是按照这个情况继续恢复下去,太医说,兴许今年除夕宫宴上,皇后娘娘也可以出席呢。”
“她能出席自然再好不过。”太后语气不冷不热的,说起她嫡亲的儿媳皇后娘娘,口吻倒是还没有和岚贵妃说话时亲切和善。
“总归皇后卧床也有四年时间了,想要康复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她能参加除夕的宫宴,哀家求之不得。总归,她是皇后,她身体康复了,也是我大魏之福。”
又好似担忧岚贵妃担心被“夺权”,心里会多想、不安一样。太后又道:“皇后的身子即便现在好了。也要好生调养上一段时间,才好继续处理宫务。她不在,现在宫里的事情。还是要你一手操持。你是个好的,行事也稳当,做事儿哀家放心。你且用心着办,回头哀家亲自去皇儿那里,给你讨赏……”
“婆媳”两人说的起兴,从太后身体说到皇后,又从皇后说到除夕晚上的宫宴。最后,说着说着。竟是又说到,南诏国使节怕是要等到年后,才能迎娶大魏公主回南诏,宫宴也让他们凑个热闹。顺便,也好让南诏的二皇子,在宫宴上见一见诸位公主,让他挑一个合心意的娶回家……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兴兴头头,跪在地上的十五公主,虽然没有抬头,一双小手却是把今天新换上的宫装裙摆,给蹂.躏的几乎不成样子。
宫宴宫宴,她的母妃。自进宫以后,从没有参加过一次宫宴!
十五公主怨怼的,恨不能将后槽牙都咬碎了。
然而。此刻卫淑妃明显比她更惶恐不安,更痛恨怨怼眼前这对“婆媳”。
痛恨是一方面,卫淑妃此刻心中更不安。
因为,岚贵妃现在正在和太后兴致勃勃的,商量和亲公主的人选……
她们目中无人的,完全当看不见她。
就在卫淑妃的如坐针毡。鬓角鸦青色的头发,都被冷汗印湿了后。随着宫外小太监的两声吆喝,长乐长公主竟然和平阳郡主,一同到了慈宁宫门口。
太后一听唯一的独女过来了,自然欢喜的忙不迭的吩咐,“快,快,让她们赶紧进来。”
长乐长公主和平阳郡主进了慈宁宫,和岚贵妃、卫淑妃互相见了礼。
等到在岚贵妃对面的座椅上落了座后,长乐长公主才又慵懒的斜靠在椅子上,问太后道:“母后,你今天唤孩儿来,所为何事?”
太后不高兴的、嗔怒的瞪了长乐长公主一眼,没好气道:“你消息向来灵通,又是个心思巧的,还能不知道母后今日唤你来,所谓何事?”
用指头往长乐长公主处点一点,笑着怒骂道:“休得没个正经。”
长乐长公主漫不经心的轻笑两声,看了看事不关己,淡然的喝着茶的岚贵妃,又看了看纠结无措,拧着帕子对她讪笑的卫淑妃,最后看了看,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的十五公主和平阳郡主,长乐长公主就也冷嗤一声道:“母后可是想知道,昨日在儿臣府里发生的那桩丑闻?”
“丑闻”二字一出,卫淑妃脸上讪笑的神情,完全崩溃到扭曲;平阳郡主也猛地抬起头,眼神惊惧痛苦,好似受了偌大的侮辱一般,说话不及,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柱子一样,唰一下流了出来。
长乐长公主是个随性的,又素来只有人敬她的份儿,眼下,九公主和平阳郡主竟然在她府里捣乱,还毁了她长公主府的名声,长乐长公主能善了,才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了呢。
她就又道:“母后若是想知道详细经过,不妨问问平阳这丫头。哦,九丫头也知道,母后何不把那丫头也唤来,当着我们这几位长辈的面,问个清楚明白?也好让我这当姑母的,好生听一听,到底是那里做的不好,得罪我这两个侄女了,才让她们合起火来,坑害女儿?”
在平阳郡主惊惧的牙齿都开始打颤,卫淑妃都手足无措的,考虑着要不要跪下来先请个罪的时候,长乐长公主又道:“耍小聪明都耍到我长乐的府上了,还真是,呵,当你们姑母我是面捏的人儿,当真没有脾气,只能任由你们作践?”
在这些宅斗和宫斗的精英们眼里,昨天九公主和平阳郡主先后演出的那一场闹剧,当真不够看。
只需要一眼,她们便能将那件事中的猫腻,猜个八*九。
想要瞒天过海,将大家都蒙在鼓里,别说是九公主了,就是后来当了黄雀、自诩为无论心悸还是成算,都远在九公主之上的平阳郡主,和眼前这几位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比起来,那也都弱智的,简直不够她们浪费时间瞧上一眼的。
长乐长公主这话说的不阴不阳,语气却刺得人骨头生疼。
然而,即便她态度再嚣张。再多不把康郡王府和卫淑妃放在眼里,长乐长公主她也有那么资本。
谁让她是当今太后的亲女,又是弘远帝最敬重的长姐?
她的身份本就压了她们一头。且在这件事情上,长乐长公主又确实吃了大亏,损了长乐宫府的名誉和威严。长乐长公主此番咄咄逼人的要个说法,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她这态度,委实让人恨得眼红啊!
这是一丁点打马虎眼的机会,都不给她们了啊!
卫淑妃痛恨又无助的。当即便唤了一声“长公主”,随后便“噗通”一声。在太后的面前跪下了。
卫淑妃不知该如何消了长乐长公主的怒气,跪在地上的平阳郡主,此刻却当真哭的泣不成声了。
也不管什么体面什么形象了,平阳郡主一把将蒙在脸上的白纱使劲儿“唰”一下拉下来。
平阳郡主被毁了容的事实。现在怕是早就传遍了整个大魏。
然而,听说是一回事儿,当真看见了,包括岚贵妃,长乐长公主,太后娘娘在内的所有人,也都被惊吓的手中的茶盏,接连“啪”“啪”几声,全都摔碎到地上。
平阳郡主虽说原本长相也只是清秀。然而,因为她是宗室女,且是上了玉蝶。被赐了封号的郡主。从小娇生惯养的长大,时常出入宫廷,身上自然养成了一股高高在上的气势。
气质好,又会打扮,衣着首饰又奢侈华贵,即便她长相不出众。好好收拾一番,也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大美人儿。
可是。自从在康郡王府老太妃薨逝的当天晚上,被人在脸上打了两个大大的“叉”后,平阳郡主的面孔,就连清秀也说不上了,有的只是狰狞的恐怖。
之后,又不知是之前那个和她不对付的宿敌,在她祛疤的珍珠玉肌膏中下了药,以至于,到了后来,她面上的疤痕别说消下去了,那疤痕却是控制不住的,在大冬天大范围开始溃烂。
烂了有疤痕的地方,其余地方,好似也被传染了。
那种好似瘟疫蔓延一样,可怖的传染速度和伤害力,尽管平阳郡主请尽了太医院的太医,到最后也只是让那蔓延的趋势停了下来,至于祛疤,这可能是一辈子都不可能的事情了。
因而,现在平阳郡主的一张脸,当真恐怖又恶心的,吓得毫无心理准备的当今太后和长乐公主等人,一阵阵作呕,眼前更是一阵阵发黑。
“你,你……”长乐公主一手拄在小几上,双手颤抖的捂着眼。
她是想让平阳郡主将面纱带回去的,然而,想到她那张好似布满了蜈蚣一样的脸,黑的泛黄的皮肤,以及那已经微微有些扭曲的五官,长乐长公主接下来的话,也卡在嗓子眼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她“你,你”个不停,平阳郡主此刻却已经尖利的哭出了声音。
她一边哭,还一边涕泗横流的凄惨哀嚎道,“太后娘娘,昨日的事情是平阳的错,平阳认罪,可是平阳已经走投无路了啊。太后娘娘您大慈大悲,您给孙女指一条生路吧。”
将胳膊上的衣袖高高拉起,露出她消瘦的好似火柴棍一样的手臂。
又将那雪白的肌肤上的青紫淤肿,还腐烂着的,刚被烙焦的皮肉,以及全都翻卷起来,几乎露出了森森白骨的肩胛,展现在被生生吓得倒抽一口气的太后和长公主眼前。
“太后娘娘,祖母去了,父王,父王……太后娘娘,那是平阳的父王啊!平阳是她的骨肉,即便被生父活活虐死,平阳也断不敢说父亲一个不是的字儿。可是,这样的日子平阳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啊!平阳虽然想一死了断,可是平阳不甘心,不甘心啊……”
额头都磕青了,还不住的道:“平阳是被猪油蒙了心了,才在昨日看到小九,给穆长尧下了药后,想到……想到要取而代之!”
“你!……”卫淑妃听到平阳郡主说出这种无赖的话,当真要被气晕了。
可任凭她再气再恨,她还能说什么不成?
小九给穆长尧下药?
这确实就是事实啊!
“平阳自小爱慕穆长尧,虽明知他有未婚妻,却还是对他一见钟情;平阳不想痴情错付,即便明知今生与他无缘,也深知他和未婚妻情谊甚笃,不想插足他们之间,做了坏女人,损了我皇家儿女的颜面。可是,平阳本就没想多活,平阳是……想要自我了结的。”
“可就只有穆长尧,只有穆长尧平阳放不下,为了他,孙女这次却是是豁出去了。然而,孙女到底没有坏心啊!太后娘娘,平阳自知自作孽、不可活。平阳不想要没脸面的活下去,总归,现在平阳最后一桩心事也了了,平阳这就下去陪母妃和祖母。平阳对不起姑母,对不起太后娘娘从小的教育之恩,平阳有罪,平阳不想苟且偷生,这就去死,太后娘娘您保重啊……”
话音才刚落,就在众人的心有余悸中,猛的站起身,朝大殿中的柱子上碰去。
“郡主,不可……”
“郡主……”
伴随着众人惶恐的尖叫,反应过来的宫娥和嬷嬷们,窜身过去就想要去拉平阳郡主,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只听“砰”一声钝钝的闷响,平阳郡主额头上的鲜血,竟像是爆炸了的烟火一样,倏地喷溅了她满头满脸。
整个大殿此刻静寂的,好似掉根针都能听见。
别说是太后和卫淑妃,惊惧的眼珠子都快要脱眶而出了,便是一直事不关己,淡定的喝着茶的岚贵妃,此刻也都倏地一下,蹭翻了身下的座椅,猛的站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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