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欲何为?”
古老而遥远的声音在黑暗中不断响起。
“活,为男?为女?”
疑问的声音隐隐带着逼问。
“男女不分,阴阳不清,如何修道?如何成仙?”
熟睡中的阿苦蓦然睁开眼睛,饱满的额头上满是惊慌的汗水。
已是夜半,银白的月光从敞开的窗户流入,挥洒一地银光。夏日的蛙鸣虫吟如同合唱,给静谧的药堂内带来一些活力。
阿苦喘着气从床上坐起,惊慌地四处张望,意识到自己是在熟悉的环境内,才舒了口气,用衣袖抹掉满头的大汗。
“砰砰砰”乱跳的心脏逐渐变得规律,“哈...哈...哈”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缓,阿苦在夜色中转头,看着药桌上放置的麒麟蛋和叠的整整齐齐的两套新衣陷入沉思。
这两套新衣是晚饭后茄天真君送过来的,俱是清源仙山弟子平常穿着的道袍,尺寸比例一模一样,都是按照阿苦的尺寸量裁制作。
唯一的区别在于一套是淡青色的男装,另一套是薄荷绿的女装。
与淡青色低调的男装相比,薄荷绿的女装显得更为亮眼。放在最上面的女装纱衣,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发出点点亮芒,宛如天上明明灭灭的繁星。
阿苦盯着女装好一会,想直接移开视线,却又被柔美的女装曲线紧紧吸引。好不容易将注意力移到旁边的男装上,眼角却还是不时地撇到亮晶晶的女装纱衣。
她的心很纠结,思绪有点混乱。
明明早就下定决心了!这辈子就作为男人活下去!
仿佛逃避一般,她将视线急忙移到最左边静静直立的麒麟蛋上。
白色的麒麟蛋已与夜色融为一体,一半是月色,一半是阴影。蛋壳中间有一大块阴影微微活动,就像熟睡中的婴儿偶尔颤动身体,令人生出一股怜惜之意。
麒麟蛋的娇憨让阿苦咧开嘴呵呵一笑,郁闷不安的心情稍微变得轻松起来。
她起身下床,披上放在床头的白色外袍,抱起药桌上被夜色浸满的麒麟蛋,在满地月光照耀中,走出了药堂。
明月高悬,夜风微微凉。
阿苦抱紧手上,人头大小的麒麟蛋,慢悠悠地走在天湖边的木栈道上,让冰凉的晚风吹散自己慌乱的思绪。
“活,为男?为女?”
脑海中古老而遥远的声音仿佛近在耳侧。
“男女不分,阴阳不清,如何修道?如何成仙?”
就像是拷问般让阿苦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唉......
阿苦低头摸了摸胸前的麒麟蛋,微温的手感让阿苦冰凉的掌心逐渐温暖起来。
“为什么一定要分得清清楚楚呢?”
小小的声音带着埋怨和不安。
“就让我保持原样不好吗?”
还没有孵化的麒麟蛋当然不能回答她这个问题,阿苦抬头看着深蓝夜空中高高挂着的洁白满月,烦闷的心情又一次将她淹没。
娘亲临终前的谆谆叮嘱,她不曾忘却,而早已习惯男子生活的阿苦也并未将恢复女身的事情列入考量。
也许对别人来说,恢复女身只是换一套衣裳的事情,但对阿苦来说,却是令她整个人生动摇的大事。
曾经,她也在一些辗转难眠的夜晚,思考着自己的未来,思考着自己何时会恢复真身,毕竟纸包不住火,她这个实打实的女人终究不能变为男人。但这些考量,这些思虑,都在母亲每况愈下的病情中无疾而终。
就这样吧...
当时精疲力尽的她是这样想的。
就这样一辈子子凑合过下去吧...
阿苦抱着麒麟蛋坐到湖边的长木椅上,曲起身子,将自己缩成一个球,双手撑着下巴,呆呆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暗色湖面。
可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一样了。
她的人生出现了转折,出现了重大的机遇。
她通过了清源仙山的入学考试,成为了南派三山之首的正式弟子,她十三年来一直灰暗压抑的生活正在逐步走向光明,走向她盼望已久的光明。
而自己的性别问题,似乎成了横隔于光明和黑暗之间的门槛。
该凑合凑合保持原样?
还是抛下过往包袱迎接新生?
这便是阿苦在明天的拜师礼之前必须决定好的事项。
唉......
阿苦又叹了口气,怀中的麒麟蛋依然温暖,时不时的还传来轻微的颤动。
“真羡慕你,每天睡睡睡,都不用烦恼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我要是也是个蛋就好了...”
阿苦一手摸着蛋壳,一手撑着下巴,絮絮叨叨地说。
阿苦是女孩子的事情,游冬并不知情,会将事情搞得更加麻烦的南珍估计也给不了什么好的建议,所以无人可以商量的阿苦只得将所有事情闷在心里,郁闷又纠结。
“叮...叮...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