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鸿人还没到后军大寨,便见军医营外黑压压围了上千人,看来是出了大事。
他连忙驱马挤了进去,只见人群中站着十几个前军的军官士卒,个个剑拔弩张,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其中一个身着浅绯色袍服,矮壮身材,虬髯瞪眼的军官,正指挥两个小卒押着一名老医官,旁若无人地大声斥骂,辞句粗俗不堪。
后军丙旅郑新、吴卫都在左近,都是一脸不忿的神色,旁边还躺着一位年轻医官,竟是老相识,张迪。
陆鸿见那老医官须发皆白,少说也有六十岁,此时被人压着后颈,正痛苦地挣扎着。他登时怒气勃发,在马上大吼一声:“住手!甚么人在后军撒野?”
大伙儿循声望来,这才瞧见了他,后军士兵中间顿时发出乱糟糟的喊声:
“是陆指挥!”
“陆大人来了。”
“申医官有救了!”
那个矮壮的前军军官也斜乜了他一眼,却又假作不见,抬起刀鞘就要向那老医官狠抽。陆鸿大怒,将马鞭一指,叱道:“来人,拿下这狂徒!”
丙旅旅帅郑新和校尉吴卫见他现身,早都激动欢喜,此时听见一声令下,同时答应一声,就要亲手上前绑人。
这时乙旅旅帅陈森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拦住郑新,指着那矮壮将军向陆鸿道:“有话好说,这位是前军甲旅旅帅徐贲。”言外之意是对方来头不小,让陆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这事和稀泥让过去算了。
谁知陆鸿半分情面也不给,反而板着脸斥责道:“陈旅帅,你也是老后军了,就看着外人欺凌我们后军的人?”
陈森被他一顿抢白,又见周围士兵瞧他的脸色也多有不屑,红着脸讪讪地说不出话来。猛听得陆鸿喝道:“郑新、吴卫,把闹事的通通给我拿下,各打二十军棍丢出去。有甚么后果我一力承担!”
郑新、吴卫同时虎吼一声:“遵命!”当下点了两队人,如狼似虎地拥了出来,瞬间将前军那十几人卸了兵刃,一齐按在地上。
那徐贲力大,接连摔翻了好几人,连吴卫也被带了个趔趄。陆鸿纵马跃步,飞起一脚踹在徐贲的后腿弯里,当即由郑新接过手来,同两个小校将他死死按着。
陆鸿立在当地,叫人扶起了老军医,道:“扒了裤子打!”
那徐贲以为他只是做做样子,后军中必定会有人出来劝解,等见到自己手下好几个人接连被扒下裤子,刷红漆的军棍举到了半空,这才有些慌了神,叫道:“陆见渔,你不敢打!我是从五品,你打我是以下犯上!”
陆鸿冷笑一声,斩钉截铁地道:“打!”
郑新“哗”的一声褪下徐贲的裤子,伸手接过军棍,往掌心唾了两口,狞笑着走到身后。
徐贲一张脸顿时胀成了猪肝色,不停地大叫:“士可杀不可辱,士可杀不可辱!”
陆鸿背着手丝毫不为所动,只听郑新一声令下,十几杆军棍“嘭”地齐声落下,立时招来一连串惨叫,原先喊得最凶的徐旅帅反而咬住了牙,一声不吭。
丙旅的人举棍“嘭嘭嘭”打了一轮,军医营门前惨叫声不绝于耳,只有徐贲始终咬牙硬抗,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虬髯胡子滴落,裹起一颗颗黄土。
耳听得吴卫在一边报着数字:“……十六、十七、十八、十九、二十!”然后一路小跑到陆鸿跟前,行了个军礼,“报告陆大人,棍罚已然足数,后军丙旅甲团校尉吴卫前来缴令!”
陆鸿点点头,把手一挥:“丢出去。”顿了顿又道,“徐旅帅还算条汉子,给他把裤子穿上。”
后军众人顿时一阵大笑,徐贲满脸愤恨之色,恨不得生吃了陆鸿的模样,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陆、见、渔!”
陆鸿懒得理他,向郑新吩咐道:“明日有人过问这事,叫他直接到戊字营找我。”
郑新将胸一挺:“职下,遵命。”
这人虽然和陆鸿没甚么过硬的交情,可是自打在水大寨墙上头一个恭贺陆鸿升迁之后,陆鸿背着丙旅的身份在徐州一路打杀,回到青州后又两度率领后军接连打出威风,因此他对陆鸿既亲近又佩服。就在陆鸿于泗水之畔二度接过后军指挥大旗时,特地向行营举荐了他递补出任丙旅旅帅,虽然只是举手的功劳,但是一根筋直肠子的郑新理所当然地就把自己定位成“陆指挥的亲信旧部”!
直到现在,两人在军务上再没甚么交集的时候,他还在等着陆鸿单独找他训示谈话,好把这个名分定下来……
这次的机会对他来说无疑是个极好的明示:陆指挥把这样胆大包天的事儿交给他办,说明早已把他当成了自己人。况且这事办得漂亮、痛快,这样的上司,比陈森那种软蛋强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