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戎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状态,他清楚的感觉到了化解刚刚那个漏洞的理论在哪,但就是无法形容!
就像有时候,你前一秒还在想着某事,下一秒就将它忘记,随后怎么想都很难记起。
赵戎此时也陷入了这种奇异的状态。
欲辩已忘言。
形势越来越危机,突然,随着陶渊然一声铿锵有力的叱喝落下,赵戎再次停顿,哑口无言。
此刻,赵戎感觉时间仿若变慢了一样,他愣愣瞪着眼前老者那双目光灼灼的眼睛,从中看见了倒映出的自己,他能感觉到时间正在飞速的流逝,像无数把远遁的飞剑,从他脸庞两侧掠过,他知道,再有三息不到,他就会输了,输掉自己的尊严,输掉好友的性命,输掉兰溪林氏七百年的祖宗基业,输掉……那个笨丫头。
在这如山般重担的压力下,他,忽然有些想低头认输了……
不行!
他心中呐喊,像深渊被封印的巨兽撕裂恒古的锁链。
他牙齿猛地紧咬舌尖,鲜血的腥甜味撞击着味蕾,刺麻的疼痛撕扯着神经,告诉着他知觉的存在。
不行,老子没有输!
赵戎转头短暂避开老者的目光,深呼吸一口,准备继续一边强词夺理的诡辩,一边寻找脑海中的那把钥匙,可是此时的目光正好瞥见台下的众人。
有握拳咬唇,仰头祈祷般注视着他的苏小小。、
有脸色苍白的林青玄。
有瘫在座位上的目光无神的陈牧之。
还有……满脸赤红、死死睁着眼的林文若。
甚至他还看见了正抱着手,笑看着他的清元子……
等等!
清元子!林文若!
赵戎脑海中如闪电般划过一道灵光,像破晓的第一道天光,洞穿无尽的黑暗。
我想起来了,是“体用一源说”!
是刚刚第二场清谈,清元子抛出的“以无为本”的贵无论所涉及到的“体用一源说”!
他睁大的眼眶,像一座千年暗室,徒然点起一粒橘火。
一灯即明。
六一居士见三息已到,心中微叹,开口道:“我……”
他第一个字的音调还未吐出口,就突然顿住,因为那个儒生已经悍然出声,二人重新对辩起来。
六一居士微微摇了摇头。
没用的,这只是在浪费时间,一般这种情况……
腰别酒葫芦的老者忽然中断了思维,因为他听到了眼前这已经摇摇欲坠的年轻儒生抛出了一个奇异的说法。
他听了一会后,眼睛一亮。
这儒生竟然提出了一个他闻所未闻的理论,是关于“体”与“用”。
它们指本体和作用。
一般认为,“体”是最根本的、本质的。“用”是“体”的外在表现、表象。
刚刚年轻儒生的论点,“无为而无不为”中“无为”为体,“无不为”为用,两者是割裂开的,会分出了层次,成了主要与次要,根本与从属的关系。
这也是被陶渊然曲解与诟病的。
而如今,年轻儒生提出了“即体而言用在体,即用而言体在用,是谓体用一源”的理论,并且逻辑自洽,有理有据。
体用一源说将本体与其现象之间统一起来,那么“无为”与“无不为”之间也可以统一。
无为,无不为,之间就并无从属关系了,无为本身就是一种为。
那么你陶渊然就无法曲解赵戎的论点,将其偏重于“无不为”,指责它是权术!
并且“体用一源说”又在侧面上,有力证明了赵戎“无为而无不为”的论点!
六一居士震惊了,这个崭新理论给予他的震撼远超刚刚第二场清谈,清元子提出的那个,甚至他还隐隐发现“体用一源说”还能更好的去辩论上一场的“有无之辩”!
赵戎将心中所想一句句脱口而出,越说越兴奋,而他对面的陶渊然则越来越不支,甚至中途还被他驳的沉默了两息,才抿嘴继续开口强辩。
优势与胜负颠倒了!
终于,某一刻,赵戎沉声开口,眼里有光,“固此,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
南华巾老者沉默了。
其实他还可以继续强辩,拖下去,但是已经没意义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输了,输在了刚刚那个让他心神震撼的“体用一源说”上,上一次能让他有此感受的学说理论,还是出现在二十年前的稷下学宫,那位墨家墨辩的言论。
此时,全场寂静无声。
一道道各异的目光全落在高台二人的身上。
道家君子忽然起身,对身前那位年轻儒生行了一个古礼,这是稷下学宫独有的礼仪。
南华巾老者重新介绍自己。
“在下陶渊然。”
年轻儒生起身回礼。
“在下赵子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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