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己的一番话已经起到了预料中的作用,师冥便向西门凛遥施一礼,淡淡道:“多日不见,西门大人风采依旧,本侯万分欣慰,今日江东豪杰欲与幽冀强龙会猎江水之本侯蒙诸位英雄不弃,忝为盟主,真是汗颜无地。只是诸位英雄如此厚爱,本侯也不能拒绝大家的好意,故而只得冒昧向幽冀的英雄请教,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西门大人见谅。”
西门凛上前一步,含笑道:“师侯爷为江东盟主,乃是众望所归,幽冀高手如云,本座不过是昔日蒙郡主青眼,又得世子殿下器重,才勉强做了燕山卫的统领,原本没有资格接受江东英雄的挑战,只是狭路相逢,想必却也由不得在下,在下既然是燕山卫之,就没有避战的道理,只是这十阵之约不知道是如何履行,可是必须单打独斗么?”
师冥早有准备,坦然道:“我等虽然人多势众,却是万万不会以众凌寡,故而立下十阵之约,只要是公平对决,双方都同意,这十阵不论是单打独斗还是结阵相斗,本侯都无意见。毕竟统领身边这几个少年随从虽然都是武功高强,心狠手辣,却毕竟都是未**的少年,我江东皆是豪杰,纵然想要流血报复,却也不能不给他们得胜的机会。只是凡事不能太过,所以本侯有个建议,若是结阵而战,双方都不能出动两人以上,这样决定,统领大人以为如何呢?”
西门凛含笑道:“虽然本座应该拒绝侯爷的好意,但是本座身边这几个孩子都还没有出师,若是本座让他们单打独斗,也未免太瞧不起江东的高手了,所以这个建议本座接受了。不过侯爷说得是结阵而战,就是双方都出动两人交手,这虽然颇为公平,但是侯爷也是武学大家,应该知道有些人交手的时候是不喜欢和别人联手的,以本座之见,不如改成这样吧,每一阵双方都可以自行决定出动一人或者是两人,只要双方都无异议,那么就是公平对决,不知道侯爷觉得怎么样?”
师冥眼中闪过一缕寒芒,虽然露出了笑容,但是一双眸子却是冰寒刺骨,丝毫没有暖意,看向西门凛的目光却是更加谨慎,良久方道:“本侯同意,绝无问题。这第一阵便是骷髅会褚会主和贵方的子静公子对决,如今褚会主已经落败,不知道子静公子是想继续下一阵,还是统领大人取而代之呢?”
这两人一人是凤台阁的后台,一人是春水堂的领,这次虽然不过是第二次见面,但是从前不知道多少次明争暗斗,再加上涂水一战,师冥险些丧命当场,彼此之间早已经是仇恨似海,可是此刻说起话来却都是温文儒雅,似乎没有丝毫仇怨无戾气。可是在场之人都是经历过血海刀山的人,就是褚老大这样鲁莽的人,也觉得浑身恶寒,只是默默听着,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了,偷偷附耳向文缙儒问道:“喂老二,不是说要公平对决么,怎么却要立下以众凌寡的规矩呢,这样一来,若是盟主每次都派上两个人,我们岂不是赢定了?”
文缙儒原是足智多谋之人,这些年虽然只是做个水贼军师,可是这水贼也不好做,既要打家劫舍,又要小心别家水贼吞并要提防官军清剿,这其中的凶险其实不比诸侯混战少多少,这钩心斗角更是日日都有,毕竟褚老大没有什么心机,这内部的权利纷争几乎都是文缙儒处理,所以他已经隐隐听出了一些端倪,这两个位高权重的可怕人物,虽然如今正在对峙,可是似乎却是隐隐有着某种共识,所以才会全无纷争,一口答允对方的条件。
但是文缙儒自然不会讲给褚老大听,一来担心他不慎喊了出来,二来他心中仍有不明白的地方,所以只是含含糊糊道:“没什么,咱们江东好汉怎会以众凌寡,那样一来,就是赢了也没有什么光彩,这不过是让那边的那几个小孩子可以两对一,免得别人说咱们以大欺小。”
褚老大迷迷糊糊地点点头,却又道:“那么那个贼厮鸟,不,子静公子,唉,真拗口,他也是个小孩子,可是武功高得很,咱们这边真的有人可以胜了他么?”
文缙儒一愣,他方才可是完全没有想到杨宁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闻言不由望去,只见他负手立在浮台之上,正抬头望着远处的天际,这时候,满天的乱云早已经被阵阵秋风吹散,露出分外明净的天空缙儒一眼望见那平凡清秀中略带稚气的容颜,以及那双映射着秋日天空的那双清澈双眸,只觉得心头一颤,不知怎么,竟然生出一丝怜悯,却在这时,杨宁略略低头,回眸望来,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便缓缓向众人身上一一望去。
不论是浑似乌合之众的水贼,还是自负武功高强的白道高手,一望见杨宁那双幽冷冰寒的凤目,那几乎毫无杂质情感的双眸,都觉得那宛若实质的目光仿佛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看得清清楚楚,只有在杨宁后面的西门凛才能觉了杨宁的目光在几个人的身上特意多停留了片刻,而觉是哪些人之后,就是一向冷静如冰的西门凛也是心中五味杂陈,只可惜杨宁的眼力才华越惊人,他心中的杀意却是越重,若非刻意将目光停驻在师冥等人的身上,只怕站在他身边沉默不语的凌冲都会觉他的异常别说虽然离得远了一些,可是对敌意杀机分外敏感的杨宁了。
西门凛尽量让心绪平静下来,微笑道:“子静,师侯爷向你挑战呢,不过这件事情原本和你无关,你若不愿也无妨,你方才已经战了一场,还是回来休息一下吧。”说到最后一句,语气中已经是分外温和,眼中尽是对后辈的喜爱神色。
虽然听到西门凛的话语,可是杨宁心中却是波澜不起,此刻他的心中只有挑战的火焰,旁人的情绪对他再也没有任何影响,他收回环视四周的目光,眼中闪过一缕璀璨的寒光,然后抬手指向站在师冥身边的那个葛衣男子下一阵。”语气中丝毫没有询问的意思,倒像是一种命令。
师冥心中一动,他带来的人,武功深浅他自然清楚,这葛衣人乃是武功最高明的一个,是这他势必要杀死的少年这么短的时间就看了出来,还是巧合呢,他轻咳了一声,给了葛衣人一个眼色,然后微笑道:“子静公子果然好眼力,这位是叶陌叶先生,一向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他是本侯旧交,今次前来助阵,他的武功本侯一向非常,能够与公子一战,想必叶先生定是十分欢喜的。”
叶陌闻言淡淡一笑,原本丑陋的面容因为这一笑有些扭曲,越显得难看,但是那一双眸子里面熠熠的波光,却令人觉得他别有一种风采,再也不觉得他相貌的缺点很重要。他也不施展轻功,只是转身下了楼船,登上轻舟,不过片刻就到了浮台之上。上台之后,他扶剑施礼,淡淡道:“叶某山野之人,能够向武帝传人领教绝学,幸何如之,不知道子静公子想要如何交手呢?”
杨宁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竟也是微微一躬身,然后抬起头冷冷道:“阁下身兼两家之长,想必不甘心只是厮杀一场,剑法、轻功和心灵之术都是阁下所长,在下之意,我们比上三场,谁若是能够胜了两场便是胜了这一阵,阁下的武功在这些人里面最高明,想必比上三场应该还不会太累,当然你若是不愿意,那么就是生死一战,也无不妥。”
叶陌闻言眼中寒芒闪烁,良久才道:“子静公子不愧是武帝传人,不过是邂逅初逢,在下的武功深浅阁下却已经全部看穿了,不论阁下武功是否到了宗师级数,这份眼力已经相差不远了,贵宗有公子这样的人才,当真是可喜可贺。”说到此处,眼中已经有了无比的惋惜,他叹息道:“公子如此武功本领,已经令叶某自愧不如,然而公子的绝世风标,才是叶某最为钦服的。公子主动出言挑战,不论是我方何人,只要是自负尚有一战之力的,都断然不会避战,叶某不才,不敢自认冠绝群伦,但是也自负少有对手,然而公子不肯避敌锋锐,径自选了在下为对手,在下自知若是处于同样立场,是不会这样做的,公子如此气度,叶某口服心服。只是公子莫非不知道什么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么?”
听到他这番突兀的话语,江东方面几乎是所有稍有见识的人都已经明白,原来方才杨宁不过是片刻之间,就已经将己方众人的武功做了一个评价,高下分明,然后便选了最高明的人挑战,当下,众人反而不再惊讶杨宁的眼力,却是很想知道杨宁心中认定的高下名次。毕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些人平日很难和平相处,彼此之间自然很难知道谁高谁敌,杨宁既然是武道宗传人,显然又是武功高明,见识极广的人物,若是他果然有力压群雄的本事,那么他今日挑战的次序可能就是江东的英雄榜了。所以众人多半又是紧张又是兴奋,既担心被这明显心狠手辣的少年挑战,又担心自己根本没有被他看在眼里。
有了这样的心思,大多数人对于叶陌语气中流露出的惋惜之情都是有些忽略了,当然师冥和西门凛却是不会错过的,几乎是同时,两人飞快地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寒光,却又掩去心中的复杂心思,各自露出漠然的神色。
叶陌的话语,前面的杨宁倒是听懂了,就是最后那句话,他似懂非懂,却也懒得理会,不论是九殿下的身份还是身为武道宗嫡传弟子的身份,他从未学过什么是韬光隐晦,只是微微一皱眉,淡淡道:“阁下如何决定?还请快些决定。”
叶陌也是暗暗皱眉,他方才故意这般虽然有几分真心,但是终究是心存恶意,想要令杨宁心中不安,挫其锋锐,像他这等级数的高手,比武比得不是内功招式,比得却是器宇格局,想不到杨宁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他心中反而生出挫败之感,心中轻叹,他朗声道:“既然公子如此盛情,在下也希望能和公子好好较量一番,在下就以剑术、轻功和心灵之术向公子请教,既然蒙公子器重,叶某岂敢不识抬举,第一场我们就比剑吧,在下不愿隐瞒,所佩之剑名曰飞景,据说乃是魏文帝命良工所铸,虽未必是真,但是的确可以称得上是光似流星,威夺百日,气成紫霞,此剑切金断玉,乃是难得的宝剑。”
言罢,空中电光一闪,叶陌已经拔剑出鞘,秋阳之下,只见这柄宝剑光芒耀眼,霜刃如雪,叶陌微微一笑,一剑轻刺,只见剑光流动,灿如星汉,长剑低鸣,声如龙吟,当真是一柄绝世名剑,想不到却是藏身在那朴素无华的剑鞘之却是剑如其人,韬光隐晦。
众人见到叶陌宝剑的神威,都是惊叹不已,目眩神迷,叶陌却在这时手腕一翻,已经将宝剑收入鞘并不理会众人失落的目光,含笑道:“公子想必没有趁手的宝剑,若是觉得在下占了便宜的话,在下也可换柄寻常利剑,不知道公子意下如何?”
旁人都以为叶陌想要公平对决,唯有杨宁目光一寒,冷冷道:“我原本就猜想你这柄剑必然是绝世名剑,以你的剑路和造诣,若是换了一柄寻常利剑,不免威力大减,在下和你比剑,自然要你全力以赴才行,不知道哪一位有宝剑,暂借在下一用。”
听到杨宁这句话,几乎所有用剑的人都下意识看看自己腰间的佩剑,凌冲第一个解下腰间古剑,捧剑高声道:“子静公子,在下这柄古剑乃是王上所赐,虽然不能削铁如泥,但是也算是神兵利器,不知道此剑可合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