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谨慎地走过去。狼性坚忍，有时候会装死。
走近了，我才发现，那条狼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肚子上有两条深深的弧形伤口，交错成一个“S”型，正是那一招造成的典型创伤。
而此时我也注意到了手中的两把匕首，已经在这一招的威力下弯曲开裂了。
这只有两种解释。
一是青铜的质量实在太差。其实按照我的经验，青铜器具在铸造后，必须经过缓慢的退火。而刚才铁匠格斯让我使用的却是快速冷却的淬火。理论上来说，这将使青铜匕首变得更脆更硬，容易断裂。
二是种子宇宙还不能正确计算出我的招数的影响。对于简单的劈砍，很容易按照运动方向角度计算出对象的受力大小。而我刚才采用的招数是公孙大娘的剑器舞，那可是堪称所有中国剑术中最华丽的剑法之一，招数路线变化多端，足以令旁观者目眩神迷。大概种子宇宙将这一招所包含的复杂攻击力的一部分计算到了匕首上，才使得它受力过大而断裂。
这又令我想到另一个问题：在参加测试的玩家中，想必在现实中的身体状况千差万别，有的人可能身体孱弱，有的人则可能是业余格斗高手。那么现实中的身体能力，会不会完全带进种子宇宙来呢？
假如是灵台世界，我几乎可以非常肯定地回答：会的。
然而种子世界就不一样了。至少就目前来看，那个在战斗中的迟滞效应，很可能就是用来平衡各玩家本身的能力的。
从另一方面看，种子宇宙却也不太可能完完全全将所有玩家的战斗能力拉到同一起跑线上。毕竟，格斗水平从某种角度来说，也可以算是个人游戏技巧，没有理由限制玩家不可以发挥自己的游戏技巧。
这里就有一个度的问题。布拉玛的游戏开发者必须在“对不同玩家公平”和“允许玩家发挥特长”之间找到平衡。就好像是在空中的钢丝上保持小心翼翼的前进。做得好的话，将会带来玩家的赞扬和关注。
而我所感兴趣的，则是如何切断那根钢丝。
我扔掉无法使用的匕首，重新拔了一把好的，开始试着切割狼肉。
背包里还有斧子和打火匣，这条狼等于是送上门的午餐。
正在剥狼皮时，我忽然觉得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或者说，感觉到了什么东西。
这是一种非常玄妙的感觉。
当人剧烈运动之后，身体感到疲惫，精神就会陷入一种空灵的状态中，思维比较平静，没有杂念。尽管我刚才只是稍微运动了一下，连汗都没出，却感受到了一种类似的精神状态。
周围的花草树木，仿佛全都静了下来。我的目光，——不，应该说是感觉，似乎能穿越周围的环境。
按照古烈的说法，当注意力集中在某一点上，种子宇宙就会详细计算这一点及其周围的情报，然后反馈给玩家。而现在，我的注意力并没有集中在特定的地方，因此周围一切事物的存在感就顿时降低，简直可以用“稀薄”来描述。
然而，五年的军事生涯，令我在潜意识中始终保持着一种对周围环境的警觉。
两者相叠加的后果，就是在一片缺乏存在感的环境下，有一个特别的物体凸现了出来！
由于没有特别地投射注意力到这个物体上，我无法说清它是怎样的一个物体，只是感觉有这么一个东西格外显眼地存在着。
我一惊，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望去，这个意识信号触动了种子宇宙的运算逻辑，顿时，我目光所及的区域变得清晰了起来，大量视觉信息涌来，反而淹没了原来那个引起我注意的物体。
心中一动，我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奥妙，于是再次令自己进入到心如止水的状态中。
所谓“至人用心若镜”，就是指心灵如同平静的湖面，自然而然能够倒映出天上的景色。在这个境界下，并不刻意注意什么东西，但却什么东西都逃不过心灵之眼。有唐一代，道教风行，不少道教的理论被剑术名家所采纳，发展出了高级的运用技巧。这就是我从小裴将军那里学到的心镜观照，但我也只是粗窥门径，只能在平时稍微维持片刻，不像小裴将军那样，在激烈的战斗中还能保持心镜观照的状态。
这只是一刹那的功夫，我已经再度模模糊糊觉察到了那个东西的存在，并且它似乎还在不断移动着。
我闪电一般出手，在右前方的一棵树干上，抓下了这个物体。
拿到眼前一看，我顿时心中涌起一种奇妙的震撼感觉。
那是一个乒乓大小的圆球，外面有一层保护色，原先在树上时便和周围树干的颜色纹理一致，要是换了别人，绝对无法注意到它。
当我一抓到它，保护色便慢慢褪去，变成了……
一只眼球！
这只眼球朝我一眨，令我头皮顿时一麻，下意识松手。眼球立刻蹿了出去，朝草丛中钻去。
我紧追不舍，跟着跃入草丛，不停狂奔。
突然间，在前面逃窜的眼球，飞入了一块岩石中，就好像一滴水银归并到一大滩水银中一样。
我伸出手去，刚刚触碰到岩石，它便在一瞬间脱去了伪装色，变成了一大堆眼球的集合体，密密麻麻的足有上千个，不少眼球还在不停蠕动，诡异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