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宁师太亲手端着一盘还带着水珠的果子进了吴柔所在的精舍,吴家每年给的香火钱足够吴柔像是姑娘一样的生活了,吴柔却只是要了坐干净的小院,常驻小院的只有她和贝叶,除了静宁师太和洒扫的婆子,旁人一律不准入内。
正在念经的吴柔见她来了,头也不抬的说道:“大师,您又来做什么?”
“贫尼只是来给七姑娘道喜。”
“什么七姑娘,这里早就没有什么七姑娘了。”
“吴老爷荣升吏部尚书,高居六部之首。”
“我已经是方外之人,他就算是荣升首辅又能如何?”
“哦?既是如此,七月二十宫里几位太妃给先皇做法事,贫尼也就不劳烦姑娘了。”
吴柔冷冷一笑,静宁师太终于不再装方外之人了,她这些天来无非是谈论谈论佛法,再不然就是庵里的琐事,直到几天之前开始说一些权贵之家,吴柔听出了不对劲,如今又激将法,果然把她的实话给逼出来了。
“我已经是槛内之人了,若是贵人召唤自是不得不去,没召平白的何必出去讨人嫌。”
“有姑娘这句话就行了。”静宁师太达到目的,面带微笑的走了。
老爷再次荣升,官至吏部尚书这样的要职,难怪连静宁师太都坐不住了,吴柔早就完全想明白了,自己日后无论怎么样,那怕真的是蜗居在这小小的尼庵,想要过太平日子甚至是好日子,吴宪、刘氏这两杆大旗就算是他们死了她也得撑着。
她付出了无数代价才明白,这是等级森严家族观念极重的古代,她那怕是做了武则天,也要依靠武家子弟,更不用说她做不成武则天,无论走到哪一步,都离不开吴家,吴家与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人虽在庵堂,吴家发生的事她一清二楚,吴怡果然嫁入了侯门,吴佳也成了豪门妇,吴承宗马上就要娶亲,吴承业的订亲已经提上了日程,据说是京兆尹家的嫡出长女,吴柔曾经见过那个姑娘,小小年纪时她已经沉稳异常,极有长姐风范了,看来吴家是要找人拘住吴承业的性子。
她呢……她怕是被吴家遗忘了……
沈思齐头疼欲裂的醒过来,天却只是蒙蒙亮而已,他摸了摸旁边的枕头,是空的,睁开眼一看,吴怡睡在贵妃榻上,并没有脱衣裳,身上只搭了条被子,趴在床边打盹的红袖见他醒了,立刻抬起了头,“二爷醒了……”
“嘘!”沈思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二奶奶什么时候睡的?”
“二奶奶四更天才睡着。”红袖小声说道,“二爷可是要水?”
“给我拿杯酽茶来。”沈思齐说道。
红袖从茶子,拿出了茶壶,倒了杯茶给沈思齐,沈思齐喝了茶之后方觉得好些了,披了衣起身。
“二爷您要去哪儿?”
“我在外屋走走。”沈思齐披了衣裳到了外间屋,推开了窗,今夜是十七,既将西沉的月亮将整个院子笼罩在一层淡黄的光晕之中,除了远处的犬吠再无其他声响。
沈思齐深深的吸了口气……忽然一个白色的影子在窗口一晃而过,“啊……”
吴怡听见沈思齐一声惊呼,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被惊动了起来,没多大一会儿,红袖扶着吴怡到了外间屋,只见沈思齐跌倒在了地上,脸色又青又白的。
“二爷,您这是怎么了?”几个丫头赶紧扶沈思齐坐了起来。
沈思齐见来了这些人,不禁有些羞愧,“没什么,只是眼花了。”他想要扯开一个让所有人放心的笑,忽然听见外面有女子的尖叫声。
“鬼啊!”
“看来眼花的不止我一个。”
沈思齐说得轻松,又喝了压惊的药,早饭之后还是发起高热来,这下子不光是肖氏,连侯爷和老侯爷都被惊动了。
肖氏坐在屋子里急得直哭,“这是哪里来的冤鬼啊,我的儿自小乖巧,不曾招灾惹祸,沈家怜老怜贫年年架桥铺路,是京城有名的积善人家,竟然遇上了那不认路的冤鬼……害了我儿啊……”
古人最是迷信,遇上这样的事,比平时生病还要着急十倍。
冯氏在一帮扶了肖氏,也是跟着掉眼泪,“太太,不如请清虚观的张道长来一趟吧。”
吴怡刚在里面喂沈思齐喝了药,见这样的情形也不能说什么,她前世就算是无神论者,经历了一场穿越也不敢太铁齿,说什么世上本来没有鬼的话,“太太,我年轻,也没经过什么,这会子也是六神无主,大嫂说得对,这内里的病得治,要是真的是有鬼,自有捉鬼的人,沈家是积善之家,二爷必有神佛保佑。”
肖氏指着身边的婆子,“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张道长!”
红袖从外面进来,见这个情形,悄悄地走到吴怡身边,正想要说话,肖氏瞪了她一眼,“有什么话大声说!”
红袖愣住了,看了一眼吴怡。
“你没听见太太的话吗?大声说吧。”
“是,回太太、大奶奶、二奶奶的话,奴婢刚才奉了二奶奶的命去看了昨晚撞上那鬼的翠莲,她烧得比二爷还厉害,已经人事不知了,满嘴的胡话。”
“作孽啊!真的是作孽啊!”肖氏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