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见她这样也不说了,她总觉得吴怡有的时候怪怪的,跟旁人不同,劝不动就不劝了,她也盼着沈思齐是个专情的,一心一意的,只是这男人啊,能同患难的多,共富贵的……少。
秀菊一个人在屋里纳着鞋底,她人缘不错,无论是谁有难事,她能帮则帮,不能帮的也会帮着想法子,无论是在京里还是山东,都有一群“好姐妹”,可是这大白天的,好姐妹都有事要做,只有她一个闲人,在闷在屋子里。
洒扫不用她,厨房边都不敢让她沾,她做好的鞋袜也就是给自己穿,现在她连二爷的脚是多大的都不知道了,只知道二爷看着长高了,长壮了,不似原来的少年模样了。
这丫头里有跟她好的,也有笑她的,失宠的通房丫头,连在主子面前得脸的二等丫头都不如。
她这样没名没份的,若是不能怀孕生子有功,晋身做姨娘,到最后也就是拉出去配小子,破了身子的女人能有什么好男人要,无非是府里娶不上媳妇的粗汉,再就是外面的鳏夫、穷汉,听说像她这样的,到了这样的人家里,先关上门打一顿,杀杀威风娇气,这才能好好过日子……
一想到那样的情形,秀菊就浑身发抖。
她喜欢二爷,她也没打算跟二奶奶争宠,她只是盼着能隔一两个月见二爷一面,替他生个一儿半女,有个姨娘的名份,老老实实的过日子。
她知道二奶奶在吃药,虽说夏荷口风紧,可这府里墙根底下的蛐蛐都能传话,都知道二奶奶是为了助孕才吃药的,这要是二奶奶怀上了,必定会安排自己身边支近的丫头做通房,除了红裳还有谁。
听今天夏荷的话,她们这些从吴家出来的,暗地里早已经拧成了一股绳,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
沈思齐用了两个月的工夫,总算把宗学打理得清清楚楚了,族里乐意上进的也都有了安静读书的去处,他又见沈默然字写得好,文章写得也好,特意的每日多花工夫指点他文章,沈默然这孩子却是个老实的,从不在沈府写文章、读书,做自己的私事,只是规规矩矩的给沈思齐念书,帮着沈思齐抄抄写写,整理书房,有想要借的书直接求了沈思齐带回家,过五、六天再还回来,文章都是在家里写的,从家里带来,交给沈思齐批阅。
“这书你五、六天就能看懂?”沈思齐接过沈默然还回来的书,翻看了一下,山东书房里的书只有一小部分是从京里带来的,大部分都是没人碰过的新书,沈默然还回来的书沈思齐还未曾看过呢,还是崭新崭新的,放到书肆里能卖的样子。
“我抄完了。”沈默然有些害羞的低下头,“用的是书房里的纸,曾叔祖奶奶说我尽可以取用……”
“这书本就是人看的,你若喜欢送给你也无妨,我只盼着你日后能考取功名,光耀沈家门楣就好。”
“我……”沈默然抬起了头,“曾叔祖,您觉得我能行?”
“你现在的文章,直接拿去考个举人都不难的,今秋乡试你尽可以下场,有了秀才的功名才好继续往上考。”
“可我若是……”
“还记得我让你抄写的宗学章程吗?”
“记得。”
“有一条你现在就可以加上,凡是我族中子弟,考取秀才者族中重奖纹银五十两。”
“五十两?”沈默然瞪大了眼睛,对他来讲五十两银子跟天文数字一般。
“五十两。”沈思齐点了点头,“还有十亩良田充做日后笔墨之资。”
五十两银子、十亩的良田……
沈默然弯下腰,深深的鞠了一躬,“小子无状,向曾叔祖请辞……”
“你在家专心读书吧,学有所成也才对得起你母亲。”
沈思齐送走了沈默然,眉飞色舞的回了自己的屋子,却看见秀菊跪在外面哭,吴怡坐在屋里面有怒色。
“这又是怎么了?大夫不是说不能动气吗?”沈思齐看了秀菊一眼,进了屋,“丫头不好,你责打也成,赶出去也可,何必生气呢……”
“这丫头我是打不得了,我好吃好喝供着,竟然这般打我的脸,要去做姑子,她是太太给的,又是二爷的人,她若是去做了姑子,传出去我成什么样的人了。”本来肖氏有话,秀菊听凭吴怡处置,吴怡觉得秀菊好歹是沈思齐的女人,一要听听沈思齐的看法,是要走还是要留也得要秀菊自己乐意,她要是想留,沈家也不差她那一双筷子,总能保她个温饱,她若是想嫁,这年月寡妇都能再嫁不错的人家,吴怡想着厚厚的备一份嫁妆,挑个老实本份的人家把她嫁过去,也是个好归宿。
没想到秀菊竟然自己闹起来了,要做吴怡放她出去做姑子。
吴怡本来也不是那种以逼通房跳井小妾上吊为自己的胜利的人,这帮人也是身不由己,想着做姨娘做通房也是见识所限,想明白了她自会帮她安排出路。
她替别人想,别人却不肯替她想,闹了个半天她是那个容不下通房,逼人剪头发做姑子的。
“她要去做姑子,就由着她去,施舍尼庵里几袋子米面给些银钱就是了。”沈思齐想的不像吴怡那么多,“外人不知道实情的,爱怎么说怎么说,我知道你是什么人就行了。”
“我就是觉得伤心,我对她们这一片心……”吴怡说来说去的更觉得伤心,到最后竟然是为自己难过起来,她若是在现代,早就拎着沈思齐的耳朵警告他不准有花花心思了,敢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当心戳瞎他的狗眼,现在却是患得患失,生怕沈思齐是个意志薄弱的。
想着想着竟然真的哭起来了,沈思齐见她哭了,觉得心里也揪得难受,搂着她小声安慰着,“还不快把那个不知进退的给带了下去,要跪也别在二奶奶面前跪,二奶奶生病正在吃着药呢,一个个的愣头愣脑的不知道心疼人,下回她再闹,直接堵了嘴扔到柴房子,喊人伢子卖了!”
众人见二奶奶哭了,二爷动了肝火,有跟秀菊好的,小声劝了她几句,平时看她不顺眼的暗地里掐她两把,又拉又拽的把她拖了下去。
“你别这样哭了,你的心思我也知道,我不是那些个轻浮孟浪的,你不喜欢我有旁人,又顾及着贤惠的名声不肯说,我沈思齐何德何能,有你一个已经是三生有幸,又怎么会再去招惹旁的女子?咱们俩个在一起风里雨里都闯过了,你还不懂我的心吗?”
吴怡就是哭着不说话,她现在倒宁愿沈思齐和她一起在边城一辈子,不回中原这些富贵之乡,好歹能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沈思齐见她还是哭,当即跪了下来,指天立誓,“我沈思齐发誓,从此以后只有吴怡这一个女人,再不看别的女人一眼,若违此誓定叫我不得好死。”
吴怡止住了泪,心里终于明白为什么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女人总是经不起男人的誓言,就算明知道誓言越来越不值钱,却还是一次又一次的上当,不管以后怎么样,至少在发誓的这一刻沈思齐是属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