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将手里的纸袋子抬了抬，声音小得让人耳朵发痒：“我……我来……我……”
泽凯实在是听不明白她在那嘟囔些啥，摆摆手道：“跟我进来吧。”他不用猜，从岗亭里保安的眼神就明白，肯定是让他给拦下的，花了大价钱住在这，他们还多少管点事。也不知道小美在这等了多长时间，上了一夜的班，两个黑眼圈都快掉到胸口了。
小美一路跟在泽凯屁股后头，心中暗暗称赞：“泽哥年纪轻轻，都能住进这么贵的地方了！真是了不起，比我强多了。”
二人在小区内转了转，来到泽凯住处，他打开门，引着小美进屋坐。
这屋里可比不得外面精美，放眼望去光秃秃一片。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外加一个三人坐的沙发。墙根处放着小茶几，茶几上有一个电视，电视小得像是个骨灰盒，黑黢黢的一个小玩意。
泽凯名义上是经理，实际上他这经理就跟个打更老头差不多少，晚上去守着，别让哪个醉鬼给放把火点了。顺便领着一伙人把闹事的撵出去，早上关门之后还得打扫卫生。基本上也挣不着啥钱，花销还特大，他唯一的外快是帮蝎子卖白面，中间抽点差价，一年到头也攒不下仨瓜俩枣。
他看出小美惊异的表情，他也懒得解释，随便指了指沙发让她坐。
泽凯刚关好门，里屋便跑出一个人。
“哥，你下班啦。”
看起来十六七岁左右的小姑娘一头扎进他怀中。这是泽凯的妹妹，处在女孩子与女人之间过度的年纪，无忧无虑，眼中看到的世界都是美好的。
“好了，冉冉，快下来，都多大了还像孩子一样。”泽凯好不容易把挂在身上的冉冉哄下来，扯过把椅子便坐了下。这一天，真是把他累死了，连口气都没容出工夫喘。
冉冉模样清秀，一双大眼睛像是秋水般清澈。稚嫩的脸庞还带着点婴儿肥，小巧的鼻子上生着几颗雀斑。她穿着短衫和裙子，胸口处印着校徽和学校名字。
小美打眼瞄了瞄，真是没想到，泽哥的妹妹竟然上的市内最贵的国际学校！！！
这也是为什么她的校服古里古怪，因为大多数人这辈子所穿的校服只有一种，百搭运动服……
泽凯没见过他爸，他妈说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谁是他爸。后来有了冉冉，他妈再次证明了女人的记性真是不好，她也搞不清楚谁是冉冉的父亲。这时候泽凯已经是10岁的大孩子，他非常喜欢上学，所以10岁了还没弄明白一年级的课程。
在他14岁那年，他妈妈“打针”打过量，直接去见了上帝。感谢九年义务教育，让他苦苦挣扎到了初中。在那个时候，泽凯就搞明白了一件很多人在成年后被出租车司机绕圈才能明白的事情，这个世界上几乎不存在可以靠说话解决的问题。
泽凯信赖他的拳头，他比同年级同学都要高大，放养的生活更是把他磨练得皮糙肉厚。他成为小有名气的学校小霸王，那些细皮嫩肉的，衣着光鲜的，全都让他堵在小胡同里“借”过钱。
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亲戚，他妈妈从来都独来独往，没带他见过任何有血缘关系的人，大部分都是毒友。比他小10岁的冉冉还连话都说不明白，整天嗷嗷乱叫，他有一次狠心把冉冉扔在某福利院门口，还没等他跑开就让人给抓了回去，警告他不许乱搞，赶紧把人带走，要不然报警抓他。
泽凯没办法，靠跟同学“借”钱完全养活不了他和冉冉，在熬到初中毕业后，连毕业证都没拿到呢，他就跑上街跟那位骑着摩托车，留着黄毛的大哥哥说“我跟你混”。因为这个职业是他最熟悉的，也不需要文凭和工作经验，事实上他已经有了不少工作经验。
泽凯悉心照料，一边收保护费一边给冉冉换尿布。终于把这位同母异父的妹妹养活了，他一直以为冉冉会被他祸害死，如果冉冉死了，他就找个坑埋了，他也买不起墓地。他妈妈是被几个毒友张罗着善的后，也算是将同病相怜的革命情谊发挥到尽头了。
泽凯看着冉冉高挑的身影，嘴角不由得带起笑容，再苦再累，也值了。他这辈子没什么希望，他不能让冉冉步他的后尘。所以他要给冉冉最好的，住的最好，用的最好，上最好的学校。
他常说“鱼找鱼，虾找虾，乌龟专找大王八”，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所以他要让冉冉变成另一种人，与他越远越好。
泽凯心中的悲伤和痛苦，日复一复，年复一年，时时刻刻地煎熬着他，让他每天的呼吸都带着酸楚。
而现在，他好像看到了希望。因为冉冉真的可以变成另一种人，她可以出国留学了，这是他完全不敢想象的事。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让他看到了冉冉的未来，而他泽凯自己，也可以重新开始，忘掉过去的不如意，像正常人那样生活。
冉冉暧昧地看着小美，嘻嘻笑道：“你是我哥的女朋友吗？”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