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很快又打了起来,接着胜负就开始不断被分出。但小南还是占优势,阎柔还是不习惯进攻,总是在进攻时露出很大的破绽。他看来从来没有进攻过,才开始进攻从心理上和身体上都找不到感觉。
但他很开心,我想一个忽然获得自由的人,应该会是这样的。可惜我无法感受,只能全凭想象。但我想他还是会想着那些同样在乌桓人手中的其他人,待我到了乐浪,看看能不能组织一支当地军队,去至少把那土荆家给灭了。相信这种消灭山贼的事情,公孙瓒大人应该不会反对,然后看看可不可以去辽东属国,把人都给救出来。看来这一趟想歇是歇不成了,不过还好,有这种值得做的事情做,总比在乐浪无聊的过一个月要好得多。
我忽然又想到,本来这次出来,就有点逃避的意味,倒不如做几件好事,免得以后后悔自己当时这么愚蠢,这么懦弱。到以后,我还有理由为自己骄傲,因为,我替荆州找来破六韩烈牙和呼萨烈南国,以及眼前这个阎柔。不过阎柔现在还不能称为一个真正的人物,他似乎谦恭的过分了点,挺身而出独当一面的气势全无。他现在也只能和下面的人随便说说话,似乎献殷勤的成分居大,而且还是开始不知道我们身份的基础上。对我,除了开始的献殷勤,后来转入正题后,连正眼都不太敢看我一下,不过,我想以后会好起来的。看来一时半会他无法从原来的身份中挣脱出来。刚想到这里,看见他将要攻击时又是习惯性地犹豫一下,战机稍纵即逝,他又被打下了马,呼萨烈南国和他笑着说着什么。他则再次上马,说了几句,又开始打了。看来,小南这个孩子会使阎柔慢慢放开自己心胸的,虽然他还是客客气气的,但明显他已经能比较自然的笑了,也能相对随便的开些玩笑了。
我转身去找破六韩烈牙,想找他合计点事。不过,到那里时,却发现,弟妹焦急的在驿站大门外,看见我赶忙行礼。
“烈牙怎么了?不,龙行怎么了?”我忽然想到烈牙是他的鲜卑名,我让他去娶刘婉小姐时,是以一个汉人副将的身份,免得刘老爹怕女儿跟着异族人受苦。不过好像刘婉小姐全知道了,也是,他们这么恩爱,破六韩会有什么事瞒着她,估计还没结婚时,就在那些信中给交待了。
“大伯您来了……烈牙病了。可能是伤口的问题,也可能是受了风寒,我给他把伤口洗过了,但他现在还在发着烧。大夫还没来。”她从门外进了驿站,对我行礼,说明情况。
“你赶快进去照顾北海吧,你陪着他比较好,我叫人在门外等。”
她又对我福了一福,就赶紧进去了。我叫了一个驿馆的杂役在门外等候大夫,等来了,就赶快带到厉大人屋去。我则赶快跟着弟妹去看烈牙。
龙行的脸色很难看,本来他的皮肤黝黑,现在就变成了一脸的土黄色。他正在安慰身边的娇妻,还挣扎着起身和我打招呼,我示意他躺下。他自嘲着说:“没想到我破六韩也会生病。”而他的娇妻就坐在他的榻边为他安静的擦去偷上的冷汗,握住他的手,轻轻地说着话安慰他。
我也生过一次病,我还清晰的记得当时那种难受的感觉,还记得当时姐姐怎么照看我的。我还受过一次伤,但我不知道他们怎么照顾我的,我只记得他们喂过我吃过一次药,其他时间我几乎一直在昏睡之中。
大夫终于来了,他把手搭在龙行的脉搏上一会,又顺着弟妹在旁的说明,看看龙行右腿上的伤口。
他要讲病因开药方时有些犹豫,他看了看我。龙行立刻说:“那是我兄长,大夫不必介意,我的病情大可让我大哥知道,我想还不至于到生命垂危的程度。”刘小姐赶快把手捂住他的嘴,一脸嗔怪而又温柔的让他不要胡说。
“那是自然,将军身体健硕,这等小病不算什么,只是忽冷忽热一般受了些风寒,腿又受刀伤失了些血,兼之房事有些频繁。导致阳损亏阴郁积,只要以一些清补之品滋养。而且最好不要使屋内过于闷郁。多在日光之下,海边风大之地静养一番,再喝几帖药,很快就可以痊愈。”他说着就去开药。留下两个脸上害羞泛红的少年夫妻和一个就快憋不住笑而涨得脸通红的我。龙行肯定后悔让我留下听完他的病因。
为了免得他们过于尴尬,我出去到大夫那里去看看他开什么药。药只开了三种,不过我立刻有了疑问:“你以草部下品大黄为君,木部中品竹叶,山茱萸为臣佐,虽是一副去寒热,利中气的方子,彼此也不相克,但未免又伤身体,为何不选一味草部上品为君,此二者为佐更好。”
“此地药铺没有黄芪,否则以之配以枸杞更好。”
“为何没有?”虽然我知道龙行他们肯定有,但我还是有疑问,我们那里没有也就算了,他们地处北疆都没有,有点说不过去。“我觉得白山之间就有。”
“将军说的是,但因那山上有山贼,无人敢去采药,本地药铺已三月没有此物了。”
“这枸杞乃木部上品,两者是否犯冲。”我又产生了疑问。
“将军此言有理,您看来对医典很有研究,可惜神农本草中有不少错误,这枸杞便为其一。首先,它应属于草部;其次,其实它可为君可为臣,要看他如何使用。与黄芪共煎为君,冲逆;共浸于酒为臣,谙和。”
我谢谢他,付了诊金就恭送他走了。心中想到两件事,一是看来不灭那帮人以后乐浪人生病都有麻烦;二是看来本草是得修订了,否则碰上我这种人,没有给人看过病,就是知道些药名和药用,让我去看病非得害死人不可。
黄芪、枸杞他们好像都有。我还不是书呆子,我至少在海阳看见过鲜卑人在阳光下晒过那些红红的果干。这下一点不麻烦了,还便宜龙行那小子光明正大的喝酒。那这病倒真是幸福的病。不过一定要以三叔的话劝他不要多喝酒。
第二天早上龙行的烧就退了,只是有些犯困。不过在他再次睡着之前,还是劝动我们上路了。其中一个主要的就是南乐浪靠海,正好是他修养之地,而且,我们都没见过海什么样子,只在一些典籍和商人那里知道海什么样,那张图上标明南乐浪的乐都就在海边,我们打算就去那里,而且那里还是南乐浪府的首镇。我想南乐浪的都护校尉也在那里,我不知道他是谁,公孙瓒也不便告诉我,至少到那里,他就会成为护平安风云侯尉,成为我的直属部下。我是感到我的封号是长了一点,不过蛮好听的,就是说起来烦点,也不知道太尉何进大人手下管起这种名字的是谁,很少有这次分封般的那么多长而怪的名字。
弟妹从车上下来,我刚要问她,她先说话了:“龙行刚睡着,车内狭小,我怕他睡不好,就出来了。”可以想见,龙行平时睡得肯定不老实。
我们的内容谈得都是龙行,他就给我讲龙行给她讲的事情。龙行平时和我们不说话,实际上在背后,他常夸我。这让我也很感动,让我对他最近的结了婚就把兄弟忘了的不满给抛之脑后。
“龙行常和我说,他很感激大哥,您第一次到他们那里,就敢舍命保他一族安全,自愿为他们族迁徙断后。他就想和您以兄弟想称,他没想到您懂他们结拜的礼节,立马和他换了头巾。”
“我的师父和我讲过鲜卑人的习俗。不过不瞒弟妹说,当时情况紧急,我一时没想起来这回事,我只知道他给我他的头巾,我也应该给他我的头巾,可惜我没有头巾,只能拿发带给他了。后来,在北疆南迁的养伤过程中,龙行应该给你讲过了吧,那次我受了重伤的事,看来你知道了。我才想起来,不过还好,当时我没有做错,我觉得这趟最值得的就是有了龙行这个好兄弟。”弟妹笑了起来。
“他也和我这么说,大哥为他忙了很多事情,为他们鲜卑人受了重伤,为鲜卑人的安身之地奔波,让他最开心的……”她忽然脸一红,说不下去了。
“哈哈。”我当然知道那个家伙说了什么恶心的话:“就是娶了如此美貌贤惠温柔的刘夫人。”她的头埋得更低了。
“你可知道,我才见到龙行时是什么样子?”我想找个方法舒缓她的尴尬,显然找些龙行不会告诉她的来作为突破,刘婉小姐肯定感兴趣。
“他说他正在打猎,您就在他身边,为了怕打搅他打猎,您一动都没动地站了一刻。”
“没那么久,就一会儿。你知道当时他什么样子吗?”我看到了她充满兴趣和期待的目光。我便把他当时的穿着,和当时他的样子描述了一遍,在近乎光着上身那段,她表现出了惊讶和羞涩。在射灵獐那段她还打断了我一次,她告诉我,当时他们通信,她还比划了一下射箭的动作,我点头表示我知道怎么回事,她说她挪开了梳妆台让龙行朝着梳妆台后的墙上射的,结果她最后发现,榻上到最后也只有一个洞,所以她知道龙行的箭法极其高超。在头发扎着几十个小辫那段,她捂着嘴说她不知道,她会让龙行试着再编一次看看。我还提到了他摔下客栈,她大惊,说她看不清只看到那个有灯火的窗口就朝那里射,不知道龙行掉出去过,她说她一直看到那里有人影在闪,龙行也没说过这事。我说他摔出去后窗口的人影是我。弟妹有立刻脸红了,我立刻表示我没看他们的情书,结果她脸更红了。我赶快再换话题,不过我没提到玄菟之战,我想那场仗,对她不是一件好事。
龙行的脑袋忽然出现在马车窗口,弟妹正偏着脑袋听我讲龙行的故事,我赶快对弟妹说:“不过你夫君确实了不起,十七岁就负担起鲜卑一族命运……你不介意嫁给一个英雄的鲜卑少年族长吧。”实际上这是废话,因为弟妹全知道了,而且事实证明,刘夫人根本不在乎。刘婉刚想接过口去,龙行就先说话了。
“说了我半天坏话了吧。”弟妹立刻欣喜的看向那边。
“哪有啊?你没看见我正夸你。”我立刻开始充好人。
弟妹又上了车,我则在外面笑,确实值得笑,有了这样一个好兄弟,有什么能让我不笑。想到这里,回头看看阎柔和小南,两人明显已经成了好朋友。看来阎柔和小南已经什么都讲了,小南不时皱紧眉头,还不是作安慰别人状。我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就不打搅他们了,那我就显得又无聊了。
正午时,我们已经进入南乐浪地界,龙行已经可以如往常般谈笑,不过面色还不是很好,我还关照他不要在房事上太过着急,一切要慢慢来。结果我又看到一张紫茄子一样的脸和一张由白皙忽然变成的红扑扑的脸。
我顺便把阎柔也介绍给了龙行,听的过程中,龙行一脸严肃,弟妹一脸不忍;听完,龙行依然严肃,而已经挂上眼泪的弟妹有些如释重负。
全马车和马的我们在南乐浪平坦的路上行进很快,日已西斜,已经可以看见远处的城郭,一问路人,虽然口音不太好辨认,但还是知道那就是乐都。我催马走到队伍的最前面,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兴奋。
在城外十几里路就可以闻到一种淡淡的酒香,我想沽些酒给龙行泡药酒,免得进城再找,便催马疾驰向前。
在一个离城几里的大敞的酒肆,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此人身高八尺,宽袍大袖,从后面看,似乎还没有留什么髭须。不时坐下,又不时站起,虽然是书生打扮,但似乎脾气甚大,可说有些少年性情。旁人和他说几句,他便一跃而起,又有人赶忙劝导,他又慢慢不甘心一般地坐下。最后他将前面温酒的三足酒鬲端起,一饮而尽。转身跑出来,便上了马。不两步又拔马回到酒肆之前,从怀中掏出几个五铢钱,扔给那酒肆的伙计,道声抱歉,忘了付酒钱。又拔马飞奔入城。他一走,酒肆里立刻陷入争吵。
一时我还真想不出来这个甚至颇为秀气的急性子少年书生是谁。只是这双大眼睛确实很眼熟,小南眼睛大可能是因为孩子还小,这人眼睛大的确实算是个特征,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他是谁。
我赶忙下马进肆,问讯到底发生何事。酒肆里立刻又静了下来。我想是不是我的陌生人身份让大家都有所顾忌。而且我这身黑甲黑披风黑靴加上雪亮的天狼和这一头无冠的用白巾随便一束的长发,确实连我想想也觉得自己不像个好人。
没办法,最后,还是得搬出身份来,让他们有什么事,直接对我说,我可以来做主。
忽然,全部酒肆里的人全部跪倒,其中一个人操着一口洛阳官话,和我说:“请帮帮玄德公吧?”
立刻我就想起刚才那个少年书生是谁了,我还记得他的名字,刘备刘玄德的结义三弟张飞张翼德。
“他那么着急去干什么了?”
“难不成……去找那督邮麻烦了?”有个人不确定的说了一句。
“督邮?怎么回事?”我有些不明所以。
听完大家你一言我一句解释一阵,我立刻上马。叫他们转告后面的车队,我进城有急事要去做。让他们自己去驿站,我则顺着刚才张飞回城的路直奔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