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长宁侯夫人派贴身的桂嬷嬷给唐氏送东西来。
桂嬷嬷满脸无奈地说,“姑奶奶还记得霍家的二爷吗?就是世子夫人的娘家侄儿霍二公子,好端端的霍王府不住,非要赖在咱们家,这才多少日子,就生了那许多的事。”
她压低声音说道,“那霸王前两日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叫人将咱们家门外窄巷的那堵墙给推倒了!”
语气里尽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
唐氏眉头一跳,沉声问道,“他把墙给推倒了?父亲和大哥没有说什么吗?”
那日她在巷中假说要推墙,不过只是拿来挤兑霍骁的话头,谁料到这无法无天的祸害竟真的说推就推了。他以为是在他家霍王府吗?在别人家如此撒野,这也太不把主人放在眼里了。
桂嬷嬷撇了撇嘴,“侯爷气得不行,但霍王爷晓得了这事亲自来赔礼道歉,还送了好些金银补偿,侯爷就算是再生气,也总要给霍王爷这个面子。世子倒是劈头盖脸说了霍二爷一顿,可他到底只是个姐夫,有些话是说不得的。”
她叹口气,“这么大一桩事,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地过去了,真叫人不晓得要说什么才好。”
长宁侯府唐家,也算是诗礼传家,若是本家的爷们敢做这样的事,老早就得让侯爷剥了一层皮。可对方是京城一霸霍二爷,霍王爷的面子要卖,世子夫人的体面要给,侯爷心里就算再不乐意,也只好就这样算了。
唐氏皱皱眉,低声问道,“那日大嫂在跟前我不好问,霍家二郎到底为什么不住在自个家,反倒要客居侯府?”
霍王爷和长宁侯府就隔了几条巷子,若是想要到姑姑家来玩,骑个半刻钟就到了,何至于借住?
桂嬷嬷苦笑起来,“还不是为了苏家大小姐?”
她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听说霍二爷上两月又去苏大人府上提了一次亲,被苏大人用鞋底板给抽出来的。苏大人说,霍二爷品性不好,不长进,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太粗俗,配不上他家女儿。这不,霍二爷嚷着要住到咱们家来,说是要沾染沾染书香世家的文气。”
虽然说得无奈,但到底也有些自豪的。
唐氏摇摇头,“霍二郎虽然任性胡闹,但性子里倒也有几分傻气。不过,这门亲事成不了,他就算费再多的心思也白搭。”
国子监祭酒是从四品的官,跟本朝唯一的异姓王是不能比的,但苏大人却是清流文人中的中流砥柱,天下的读书人都以他为楷模,朝野上下也有不少门生故旧。
苏大人性子倔,为人又清高,目下无尘,平生最不屑的就是这些不学无术霸道嚣张的纨绔子弟,怎么会愿意将膝下最疼爱的长女嫁给霍二郎这样的人?
唐氏甚至觉得,就算盛昌帝下旨赐婚亲自说和,以苏大人这样刚烈的性情,说不定宁肯血洒金銮殿也绝不肯同意这桩亲事。
霍二郎这片真心,恐怕是要付诸东流了。
桂嬷嬷连连点头,“可不是?”
她叹口气,“不过霍二爷说要来侯府住,侯夫人难道还能拒绝?就算他闹得府里鸡飞狗跳,看在世子夫人的份上,也只好忍下了。”
霍二爷的父母早逝,上头只有一位兄长,偏还是个身体孱弱的病秧子,今年二十三岁了,都不曾娶亲,亲戚们私底下揣测,恐怕霍大爷这样子是没法给霍家开枝散叶的了。所以,也难怪霍王爷和世子夫人把希望都寄托在霍二爷的身上,这样宠着他惯着他,生怕他有个什么闪失。
桂嬷嬷顿了顿,忽然乐了起来,“不过说来也怪,霍二爷那日叫人将墙推倒,到了夜里,就全身发了疹子,叫太医来看过,说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开了几帖药,得慢慢养着才行。”
她掩着嘴笑道,“这两日倒是慢慢好了,但脸上却还留了个豆大的包。霍二爷平素最重自己的脸面,如今脸上迟迟不见好,便整日关在屋子里不肯出门,倒是安生了不少。”
正屋门口,穆嫣恰好听到了这句话,她眸光微闪,嘴角忍不住漾出了笑意。
她小时候就认得霍骁,晓得他对核桃、杏仁、花生等坚果类的东西过敏。那日唐氏提醒她要躲避霍二爷,恰好席间上了这些干果,她便偷偷取了几块核桃仁备着,谁料到还真是冤家路窄遇到了他。
若不是霍骁欺人太甚,她也不愿出手伤人的,不过见他那样可恶,一时忍不住就将核桃捏成了粉末沾在他衣衫袖口上。她只是想让他吃点苦头受点教训,所以仔细拿捏了份量,再加上衣裳上被风带走的那部分,真的能被他吸入的量极少,不会真的让他受到伤害。
果然,霍骁只是起了红疹而已。
不过,对于无比看重自己容貌的人而言,这点教训就已经足够犀利了。
穆嫣清了清嗓子,笑着对着门口的织金说道,“烦请织金姐姐通报一声,我来给母亲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