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一向古井无波的面容不知怎得忽然化了开,她语声柔和,“昨日霜冻,石板路上一层浮冰,有些打滑,你要仔细莫被地上的小石子绊了脚,这天冷的,若是摔到了可疼了呢。”
她面上略带了几分迟疑,终于还是伸出手臂,“来,你扶着我走,可以稳当一些。”
穆嫣的身子微微一顿,眼中隐有泪光盈盈,唐氏终于肯完全敞开心扉接纳她了,在她拼尽了全力靠近后,终于得到了想要的回应。温暖多了,是不是意味着恨就会少了?唐氏心里的那股愤怒和怨气,是否也逐渐由浓转淡,最终会变成唇边的一抹浅笑?
天色微凉,有风从回廊中卷过,她连忙上前攀住唐氏的手臂,小声地应道,“嗯。母亲也要小心脚下。”
长宁侯夫人的屋子里,此刻格外静谧沉重,长宁侯和世子都在,世子夫人正拉着唐少谚的手向长宁侯夫人禀告刚才的情形。
穆嫣便觉得有些不太自在,悄声对唐氏说,“母亲,我出去找二房的芳姐儿玩?”
唐少谚被诬杀人,这不是一件简单的小事,某种程度上还关系着长宁侯府的未来。刚才唐家二房三房的夫人过来打听消息,都被长宁侯夫人打发了走,这便意味着屋子里这几位侯府的主事者不想将事情闹大闹开。既然如此,她一个外人留在这里,倒算是什么?
唐氏想了想,便点了点头,“李嬷嬷在外头候着,你叫她领你去找芳姐儿。”
虽然今日多亏了穆嫣提醒,她才能拖延时间,将唐少谚从刑部衙门的人手里留了下来,可这里到底是唐家,穆嫣也不是正经的外孙女儿,并不适宜站在这里。
况且,一个女孩子,知道得太多,其实也并不是一件好事。
但榻上的长宁侯夫人却忽然高声问道,“嫣儿,你是怎么看出来刑部衙门的人有问题的?”
穆嫣的半边身子已经挪到了门口,猛然被长宁侯夫人点名,一时便有些愣住。她心里很清楚,眼下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若是她做得好,不只可以加深她与唐氏的感情,还能让长宁侯府很快地接受她,认同她,将来……站在她这一边。
可是,与机会同生的还有风险。
假若她表现地太过,也会让人怀疑她的出身和来历,揣测她的用心与目的。
穆嫣暗暗吸了口气,调节好自己呼吸的节奏,然后低声对长宁侯夫人说道,“回外祖母的话,我并不晓得刚才那几位衙役有什么问题,只是按常理推测,觉得这件事有些可疑罢了。”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尸体是今早被发现的,这会儿还不到晌午,短短的时间之内,刑部衙门的人就搞清楚了那人叫刘三儿,昨儿曾和大表哥发生过争执,连证人都找好了,不觉得有些太快了吗?”
唐氏连连点头,“就是,还说刘三儿手中握着的玉佩,经过查实是咱们家少谚的,可这天下的玉佩何其之多,花样纹路相似的也有不少,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刑部衙门的人倒是怎么认定这结果的?”
她眉头紧皱起来,“除非他们一开始就知道,那玉佩是少谚的。”
长宁侯思忖片刻,面上忽然露出了如临大敌的神色,他猛地在桌几上拍了一掌,愤愤骂道,“刑部那帮王.八羔子,我就知道这平静的日子过得太久,这些人早晚要按捺不住,但却不曾想到,第一个被拿来开刀的人,竟然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