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杰眼皮猛地一跳,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说道:“王爷多虑了,老臣也是……”
李落扬了扬手,含笑应道:“狄大人不必如此,朝野内外的传言你我心知肚明,狄大人也是问了该问的话,并没有什么错。蒙厥拨汗是个鼓弄人心的高手,心思通灵,极难对付,流言出自壶觞州忘忧谷,到底是她有意还是无心,眼下我的辩解怕也没什么紧要了。北府一战,草海联军让多少人家破人亡,又让多少大甘将士埋骨他乡,而我手上同样也沾满了草海族民的鲜血,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草海与大甘之间的恩怨,到了最后也只能剩下生死相见。”
殿中除了李落的三个人都没有说话,神色唏嘘,仿佛能看到草海与大甘过往百年的恩恩怨怨,但是却没有人多问一句此番议和草海到底有什么算计,自上而下,便都打算稀里糊涂的议和求安,就连狄杰也不例外,在这位老臣眼里,如今的大甘已经不能再起波澜了。
李落暗叹一声,平声接道:“所以这天底下有什么东西需得我和蒙厥拨汗暗通款曲,是蒙厥的王位,还是大甘的江山社稷?”
李落的话有些重,显然心有郁气,狄杰微微一惊,刚要说话,就听万隆帝大声喝道:“这都是什么人在传玄楼的闲话,传令下去,谁敢造谣生事,定斩不饶!”
万隆帝声色俱厉,但却瞒不过李落的眼睛,万隆帝眼神闪躲,这番话不单是在卓城内外流传,而且定然已经吹到了万隆帝的枕头边了。
“臣听闻蒙厥拨汗就在大甘,舞阳公主陪在左右,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到卓城。”凌疏桐急忙岔开话题道。
“她不会来了。”
“这,王爷何出此言?”
“她若来了,议和一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她若不来,日后是进是退皆可从容布置,蒙厥拨汗是棋手,不到最后关头,她不会轻易入场。”
凌疏桐吞了一口口水,暗自心惊,想想过几天的议和商谈就觉头疼,祸兮福兮,眼下却还说不准。
当夜,万盛宫。
宴是国宴,极尽奢华,帝王家的富贵彰显无异,宫中舞姬轻歌曼舞,红袖添香,宫灯下的万盛宫明亮如白昼,映衬的金银玉器更加亮眼。
万隆帝高坐龙椅,因为草海此来使团中有女眷,云妃也陪在一旁。左侧上首的主位上便是草海主使,李落瞧过名册,是一个叫宝颜的中年男子,脸色黝黑,棱角却是分明,一眼望去,能让人想到坚毅和固执两词,恐怕议和商谈不会太容易。
同侧一旁有四男一女,皆是草海之客,其中一个清隽老者是大甘的旧相识,骨雅鹿玄机。其余三人形色各异,一个和善,一个沉默,一个长袖善舞,年纪都不算大,但面生的很,李落只知道名字,和善的叫满都,沉默的叫阿木郎,长袖善舞的叫额尔德木图,其余一概不知。而最引人注目的草海女子就坐在鹿玄机身旁,身形高挑,举止落落大方,有些好奇的看着万盛宫里的大甘气象。衣裳朴素但很得体,眼睛像草海中碧蓝的湖泊,眉如云,唇似晨霞,肤若凝露,端是个草海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