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自在,我便自在,你若还是觉得别扭,那便是我的不是了,该向你赔礼道歉。”
“不是的……”漱沉鱼一怔,连忙说道,隐隐觉得好像是他在偷梁换柱,只是这会暂且无暇顾及,忙不倏摇手回答。
“所以你吃便好,我只替你剥皮,不打扰你。”李落哈哈一笑,为她斟了一杯酒,“少喝点。”说完微微一顿,自嘲道,“最后一句啦。”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有他剥开皮的声音和她微不可闻的咀嚼声。李落信守自己的承诺,没有说话,没有抬头看她,目光只在自己手里的鱼虾上。漱沉鱼心绪渐渐平静下来,一边吃,一边好奇地看着他,自从嫁入弃名楼,两个人还很少在这般夜深人静的时候独处一室。想着想着,许是米酒的酒劲上来,她的脸突地火辣辣一般烧了起来,身子也燥热起来,忍不住低低呻吟了一声,便即羞臊地把头埋了进去。李落一怔,抬头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又再低下了头。
中间客栈掌柜过来了一次,添了些水,又送了点鱼虾,这些鲜物,他们时常能吃到,不怎么稀罕,在镇江便宜得很,还不如一瓢白米白面值钱。见李落剥皮,送给那个好看的姑娘吃,掌柜露出孺子可教的神情,暗暗一比大拇指,倒叫两人哭笑不得。
吃完了东西,李落便叫她先去歇息,漱沉鱼欲言又止,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飞红,急匆匆跑进了客房,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夜深了,难得有了点凉意,野地里不知名的虫子叫得正欢,此起彼落,没有一刻得闲。
他没着回屋休息,掌柜已经熄了客栈里的灯火,只在柜台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自个缩在柜台后边打盹。堂中无人,安安静静,李落随意在一张桌前坐了下来,窗户没有关,开了几扇,想来是掌柜的透透风。客栈外漆黑一片,别家宅子里的灯火很难透过湿气和雾气传到这里来,心不作祟,则安静祥和,若是心里有鬼,多半会觉得这镇子的夜也阴气沉沉。
世上本无鬼,人心不古,便也生了鬼。
雨没有再下,阴云不散,天色反而不如入夜时那么黑,有了点泛着灰白的颜色,揉在黑夜当中,略微显得有些惨淡。柜台后的掌柜还在打瞌睡,李落一时半刻没有睡意,睁眼看着屋外的天。身后传来漱沉鱼的声音:“王爷,你怎么还不睡?”
李落回头,微微一愣,漱沉鱼该是刚刚沐浴,头发还有些湿,被热气熏过的脸上透着淡淡的粉晕,三分慵懒,七分风情,让他不由得呼吸一重,稍稍难为情地别过了头。
漱沉鱼走到他身边,探着身子往外张望一眼,疑惑问道:“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
“没看什么?”漱沉鱼一脸狐疑,小声嘀咕,“黑漆漆的,有什么好看。”
李落莞尔,“的确没什么好看……”话音未落,忽听得长街那头传来一声沉闷的铜锣响声,有些暗哑,不过尚算厚重。李落和漱沉鱼皆是一愣,他原以为是打更的更夫,只是已经到了子时吗,这时辰过的真快。
就在这时,方才还昏昏欲睡的客栈掌柜猛地跳了起来,健步如飞冲到窗边,在两人目瞪口呆之际眼疾手快地将窗子关上,然后查看门闩,飞快地扫了一眼堂下诸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