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绮想起前世里母亲便是如此,自始至终都是一位好妻子,好主母,即使后头父亲与弟弟双双赴了法场,母亲连受打击之下,也是拒绝了王家派来接她回娘家的人,拖着一身病体仍旧操心着她们母女三人,又想着她性子内向懦弱,在病榻之上还将她叫到面前悉心提点。
“母亲……”
想起前世,韩绮拉着王氏的手眼圈儿便红了,王氏见状不由笑道,
“前头才说你姨娘是个眼窝子浅,不经事的,怎得你也学她的作派了!”
韩绮抱了王氏的臂膀,娇嗔道,
“母亲……母亲这般好,便不许女儿感激一番么!”
王氏笑着又抚她的头,
“好啦!好啦!灶上的婆子已在做菜了,快给你姨娘送酒过去吧!”
韩绮不听仍是拉着王氏的手腻歪了良久,这才行礼去了后头。
王氏见这庶女一向性子稳重却是难得露出女儿家的娇态,想起来也是笑着摇头,
“倒是越发惯得她娇气了!”
身旁伺候的婆子笑道,
“夫人真是宅心仁厚,依着老奴看这满京师里当家的主母便没有一个能有夫人这般好的了!”
王氏笑着摇头叹了一口气道,
“我对她们好,也不求旁的,只唯愿她们能知晓我的好处,以后兄弟姐妹间能相亲相爱,一家子和和气气,我便知足了!”
婆子笑道,
“夫人良善治家,家里公子小姐们都是个顶个的好,姨娘也是老实本份之人,这家里如何能不兴旺呢!”
一番话说的王氏心里舒坦,笑道,
“你这老奴便是一张嘴最讨巧!”
主仆二人在外头说话,韩绮已是在库中取了酒去到姨娘那房前,里头大苗氏与小苗氏相对而坐正在说话,小苗氏前头进来已是四下打量了这处,对姐姐叹道,
“姐姐这屋子里的东西倒是少了些!”
大苗氏笑道,
“我性子懒散不喜收拾,偏又爱整洁便索性少摆放些东西,也好打理!”
这厢拉着妹妹的手问她,
“前头当着夫人不好细问,家里如今是何情形,妹妹为何不讲?”
说起那家里小苗氏便冷了脸,
“姐姐,那家里本就没把女儿当人,为了五个儿子,把两个女儿全数卖了,你跟着韩大人到了京师,他们寻不到你,我在通州那处,他们却是时常来寻,明明已将我卖了身,每月里的月银却还是来要,我做个小丫头又有多少铜板,每月里都被他们搜刮去了,若不是……”
若不是她入了张府想法子爬了张广贤的床,哄出一笔银子打发他们去买房置地,只怕到这时节他们还缠着自己不放呢!
不过小苗氏讲出来自然隐去了自家不知羞耻之事,
“若不是张大人怜惜妹妹,又给了家里一大笔银子,他们只怕现下还缠着我不放!”
大苗氏十岁便离了家,家里的情形并不清楚,只记得小时父母是十分偏爱家中的兄弟们,自己四五岁时便要在家里做活计,十分的辛苦,只那时年纪小又家家户户兼是如此,倒是没有生出多少怨念,如今听小苗氏一讲很是吃了一惊,
“那……他们如今在何处?”
小苗氏应道,
“在天津卫,我给了他们银子就是打发他们离京师远些,便托老爷在天津卫购置了房业、田地,让他们去了那边!”
早前的天津卫只是京师附近的一处屯兵卫所,周围全是屯田,经了这些年的扩展,到了弘治年间已渐成了一座城池,不过那处的田产与宅地自然没有京师价贵,小苗氏为五个兄弟各买了十亩田地,又并几间宅子,将一家人安置了这才算是了了事!
说起家里人小苗氏心中有怨有恨却是独独没有亲情,巴不得断了干系,只大苗氏这么些年少与家里人相见,并不知其中详情,听小苗氏说起前事,不由欷歔也生出断舍之心来,叹一口气道,
“他们即是将我们卖了出来,便是断了这一份血脉亲情了,你对他们亦是仁至义尽了,以后便当平常人家走动便罢了!”
小苗氏冷哼道,
“便是平常人家我也是不想搭理的!”
大苗氏劝道,
“妹妹,我听说你如今在张府之中也是十分受宠,家中又无有主母,膝下又有两位公子,也算得是苦尽甘来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尽管等着孩子们孝敬就是,以前的事儿便别再去想了!”
说起两个儿子,小苗氏眼中异光一闪问道,
“姐姐,膝下又有几个?”
大苗氏笑道,
“我生得乃是两位小姐,三姐儿你是见过的,还有五姐儿更小些……”
说着便让身边的婆子去后院抱五姐儿,
“去瞧瞧五姐姐午睡醒了没有,若是醒了便抱出来见一见如夫人!”
婆子领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