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紫冰进宫陪太后。走进景明殿时,宋太后正伏在桌案上作画。见紫冰进来,太后招呼道:“来,瞧瞧老身这画怎么样?”
紫冰凑近见是一副太祖的画像,忙躬身施礼道:“甚好!”
“我和紫冰赏赏画、喝喝茶,你们下去吧。”
紫冰见太后让众人退下,知道并非赏画这样简单,便静静地站着等待着太后问话。宋太后不紧不慢地描画着,似乎沉醉其中。
紫冰站了一时,忍不住问:“姐姐和燕王妃都比我懂画。太后今日怎么招了紫冰来?”
太后抬头微微笑笑,边画边道:“她们都是持家之人。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什么?”
“听探子来报,大辽国内已经开始备战了。皇上的意思是,一旦战事开,想找个王爷挂帅出征。你觉得京城里的几位王爷,谁最合适?”
“燕王。”
“那德芳和靠山王呢?”
“皇上本来就对王爷戒备颇多,若让他亲自统兵,只怕皇上会担心王爷黄袍加身。”
“说的不差。呼延王爷赋闲多时,或可一试。”
紫冰原本没想到靠山王这位异性王爷,她想了一时道:“不可。”
“为何?”太后追问道。
“眼下京中最有威望的几家,南清宫、燕王府、楚王府、天波府,几家都联络有亲,唯独呼延王府置身事外。倘若卷进……”
紫冰忽然意识到呼延王府地位的重要性。一旦呼延王府这一环连上,五家如日中天的权势背后便是万丈深渊。而她在这一环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她在情感上依然痛楚,且不肯放手,但理智上她略略庆幸:还好云龙要娶的是兰馨。
“紫冰,紫冰?”
“啊?”紫冰一时跑神,竟没有听见太后适才说了什么,颇有些愧疚地站着。
“你今天来陪我,怎么魂不守舍的?”
“太后恕罪。”
太后叹口气:“平日里,我就喜欢你这孩子率性、大方。怎么今日也来这样的虚套。”
“太后是长辈。长辈说话,晚辈跑神了。可不是大不敬之罪吗?”太后见她眉间愁云隐隐,远不似之前伶俐洒脱,又听八王提起过云龙之事,笑道:“人老了爱唠叨,少听一句什么要紧?来,看看我画的像不像?”
太后画的并不是太祖朝服像,只是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穿着便装,歪在榻上慵懒地看着一卷书。
紫冰端详了一番,道:“紫冰生的晚,无缘得见太祖圣容。只要太后觉得像心中的样子,便是像。”
“这话说的通透。”太后静静道,“我第一次见太祖,比你还小些。那时候,我从未想过会嫁给太祖。只是觉得他威严而又和善。后来,嫁到宫里来,我们夫妻和合,过了几年很开心的日子。只是太短了……所以,太祖走后,我就临摹他的字,照着我心里的样子把他画下来。算是念想吧。”
紫冰见太后抬头望着她,颇有些感叹,问:“太后可曾后悔过?”
“后悔嫁进宫里来?”太后摇摇头:“我和太祖相差25岁,注定不能相扶一生。我出嫁前,也担心过。我母亲告诉我说:缘分虽有定数,如果知道结局,就不珍惜眼前,将来失去的时候不是会更遗憾吗?知己难求,我既与太祖情意相投,就过好属于我们的每一天。”
太后说着竟有种说不出的甜蜜和自豪,她端详着画像微微笑着:“若是没有这些美好的生活细节,我这往后的几十年该怎么过?”
紫冰似乎有所触动,是啊,总得留些美好回忆支撑着往后的日子。
太后又道:“你问我后悔过吗?从没有。就算先帝驾崩时,我困在这里随时等候赴死都没有后悔过。”
太后顺手在草纸上写了个“囚”字:“人们只看到我被囚禁于此。可曾想过人一生的因?”太后加上一笔,“囚”字变成了“因”字。“与其去憎恶不好的结果,不如在因上下功夫。”
“难怪说菩萨畏因,众生畏果。紫冰受教了。”紫冰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忙施礼拜谢。
太后见她释怀,道:“紫冰,你有心爱的人吧?”
紫冰登时脸红了,支吾道:“我……”
太后并不理会她的反应,道:“好好的。真心相待。”
紫冰不再搪塞,点点头。
趁着紫冰在宫中,八王特地把云龙叫到南清宫,正言道:“前一阵,我就看出紫冰不对。只是京中事情忙碌,我一直隐忍不发。想着姑娘家有点小性子也是正常,没想到……”
八王顿了顿道:“开始你没有把紫冰考虑进去,无可厚非。毕竟我们谁也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人。情之所至,半点不由人。只是今时今日,你不得不考虑紫冰。在你心里,她是谁?”
云龙开始以为是说救兰馨之事,听得八王说完,抬头坦言道:“那天在桃园村,紫冰喝醉了。我背着她,一路上我就想:她就是我想要相伴终生的妻子,只有她!”
“那兰馨呢?”
“我妹妹。”
“你娘可不是这么想的。她亲口托佘太君来给你们保媒。”
“怎么会?”云龙方知症结在此,却难以置信。
“回去问清楚。若真是父母之命,我也不能强迫你们呼延王府做什么。只是一条,别再来招惹紫冰。”
云龙满心委屈,本要辩白,听八王下逐客令道:“回去问清楚想明白了,再来跟我说。”他只得施礼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