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不是抱怨……早几个月天暖和,一件单衣也就够了。可眼下这么冷……”
刘春来见紫冰特地变了口音,又谎称自己的身份,已不敢擅言。又听见士兵们提及待遇的差距,他一旁低了头,但仍是能感到紫冰锋利的目光扫到了脸上,有刺拉拉的感觉。
没想到紫冰并未生气,笑道:“各位兄弟以为,咱们为燕王卖命可是不值?”
一语惊得刘春来急速抬头:军中最怕人心浮动,他没有想到紫冰会直言如此,心里很是不安,忙低声唤道:“姑娘?”
紫冰毫无顾忌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微微一叹:“你们错了。将帅可以换,你们的家人却不会换。南唐旧属也好,燕王旧部也罢,就算是皇上亲帅,在辽人眼里都是宋人!他们打的是宋人;你们保护的是家人——让他们不受辽人的侵凌,不是吗?”
众人似有所悟。
紫冰略略顿了顿道:“燕王也一样。他也像你们一样想保护好家人。只是更戍之法,让将不识兵。燕王近来忙于应酬战事,不知道你们的苦楚。”
“可是……”一个士兵仍是不忿地指着前边营帐的方向。
紫冰点点头,开释道:“就像咱们是同乡,自然亲近些。多说了两句,我才知道你们的不易。燕王只识旧部,难得照料周全。你们放心!燕王不是薄义之人,日后不会亏待你们的。天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不等众人相送,紫冰已出了帐门。
刘春来忙说:“属下不查,这就给他们调配棉衣。”
紫冰并不接话,径直走向主帐。
因日间紫冰冲撞了燕王,侍卫回报说:“姑娘,王爷不见……”
紫冰淡淡一笑:“不见就不见吧。”转身嘱咐刘春来:“你去吧,我想在这待会儿。”
刘春来惦记着给南唐旧部发放棉衣的事,先抽身安排,再回到主帐前时惊叫道:“姑娘?”
原来紫冰把棉斗篷扔在脚边,只穿着单衣站在帐前。一身浅丁香色的衣裙在忽明忽暗的月光下愈加显得清冷。刘春来三步并两步地跑到跟前,捡起棉斗篷递到紫冰面前:“姑娘这是做什么?”
紫冰并不接,凛然笑道:“我只是想试试,穿着单衣过一夜,会有多心寒。”
帐中的燕王本是赌气,一听紫冰如此行事,冲出来训道:“进来!”
紫冰心中也憋着气,仍是只穿着单衣站着。僵持了好一会儿,还是燕王服了软:“快把棉衣穿上,坐近炭盆暖一暖。”紫冰才披衣坐下。
刘春来自紫冰冲出南唐旧部时,就觉事情不妙,已悄悄指派贴身侍卫先一步告知燕王。
燕王心中有数,边凑近火盆烤火边道:“你折腾半天,原来是替德芳来收买人心的。”
紫冰猛然抬头,定定看着燕王,字字恳切地说:“我是为了您!”
一句话引得燕王也凝神盯着紫冰。
紫冰的目光并不躲闪,盯得燕王倒是有些恼怒,转身道:“你不用辩解!”
“王爷?”紫冰的眉心抽搐了几下,“当年太祖骤然驾崩,王爷不惜伤及自身来保全八王。而今,怎会让王爷猜忌至此啊?”
连刘春来都听出了紫冰的哀伤,忙捧了盏茶温言相劝:“王爷喝口茶。姑娘也是好意。”
紫冰站起身朝着燕王的背影哀哀地说:“王爷,就算我是为了八王,难道与你无关吗?你们是亲兄弟!王爷,你也是练武之人,应该知道:两手相握,才能重拳出击;一手若断,另一只手还能保全多久?莫要让奸人的离间得逞!”
燕王心中有所触动,但是出于王爷的身份的自持,仍是撑着不说话。
紫冰跪下道:“当初是我劝王爷重上战场,可我不是让王爷来送死的!”说完磕了一个头,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待紫冰出了门,燕王才弱弱吐出一句:“本王知道。”
“王爷,紫冰姑娘出去了。”
“哦。”
“姑娘她……”见燕王转过身来,刘春来上前一步说:“她好像哭了。”
燕王沉吟了好一会儿,挥手说:“你去看看她吧。”
刘春来出了帐门见南唐旧部一众围在帐前,责问:“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领头的士兵说:“刘将军,我们兄弟是来谢恩的。”众人跪下对着主帐拜谢:“谢王爷体恤。”
“王爷已知你们的心意,下去吧。”
“将军?”
“还有事?”
“望江姑娘可是惹王爷生气了,还望将军说个情。”
刘春来听到望江一名,想起适才紫冰谎称姓名家乡只为拉近与这些南唐旧部的情谊,心中生出几分钦佩之情,一时分了心。
不想刘春来的迟疑却惹了南唐旧部的担心:“都是属下的错,还请将军去说个情,别难为望江姑娘。”
“放心吧。棉衣就是王爷亲口下令发放的,他怎么会生气呢?你们回去吧。已经熄灯了。”
众人将信将疑地退去了。刘春来依稀想起来紫冰似乎去了燕王旧部的帐中,就慌忙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