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邓伟拦住采花蝶道:“贤弟不可。天下人面貌相像的极多,你知他就是那刺你的人吗?且看为兄份上,不可误赖好人。”
采花蝶气冲冲地坐在那里。邓伟便叫家人带道士出去。
李小虎道:“无缘无故将我抽打一顿,这是哪里招来的晦气!”
采花蝶听说“晦气”二字,站起身来又要打他,多亏了邓伟拦住。旁边家人也向李小虎劝道:“道爷你少说一句罢。随我快走罢。”
李小虎说:“叫我走,要还我东西,难道硬留下不成。”
家人道:“你有什么东西?”
李小虎道:“我的鼓板、招子。”家人回身,刚要拿起渔鼓简板,只听采花蝶道:“不用给他,看他怎么样?”
邓伟站起笑道:“贤弟,既叫他去,又何必留他的东西,倒叫他出去说混话,闹得好说不好听的做什么!”一边说着,一边将招子拿起。
邓伟没想到招子有份量的,刚一拿手便一脱落,将招子摔在地下。心里转想道:“啊!他这招子怎么这样沉重?”又拿起仔细一看,谁知招子摔在地下时,就把钢刺露出一寸有余。邓伟看了,顺手往外一抽,原来是一把极锋芒的三棱蛾眉钢刺。一声“哎呀”:“好恶道啊!快与我绑了!”
采花蝶也巳看见邓伟手内擎着钢刺,连忙过来道:“大哥,我说如何?明明是刺我之人。且不要性急,须慢慢地拷打他。问他到底是谁、何人主使、为何与我等作对?”
邓伟听了,吩咐家人们拿皮鞭来。
李小虎到了此时,只得横了心预备挨打。采花蝶把椅子挪出,先叫家人乱抽一顿,只不要打他致命之处,慢慢地拷打他。打了多时,李小虎浑身伤痕已然不少。
采花蝶问道:“你还不实说么?”
李小虎道:“出家人没有什么说的。”
邓伟道:“我问你:你既出家,要这钢刺何用?”
李小虎道:“出家人随遇而安,并无庵观寺院,随方居住。若是行路迟了,或起身早了,难道就不需要个防身的家伙么?我这钢刺是防范歹人的,为何施主便怀疑了呢?”
邓伟暗道:“是呀,自古吕祖尚有宝剑防身,他是个云游道人,居无定所,难道就不准他带个防身的家伙么?拷打他我未免莽撞了。”
采花蝶见邓伟沉吟,惟恐又有反悔,连忙上前道:“大哥请歇息去,待小弟慢慢的拷问他。”回头吩咐家人,将他抬到前面空房内,高高吊起,自己打了,又叫家人打。
李小虎先前还自辩,到后来知道没用,索性不言语了。采花蝶见他不言语,暗想道:“我与家人打的工夫也不小了,他却毫不承认。若非有本领的,如何禁得起这一顿打。”他正思索,有人悄悄地告诉邓伟,说那道士打得不言语了。邓伟听了,心中好生难安,想道:“采花蝶也太不留情了。这又不是他家,何苦把个道士活活的治死。虽为出气,难道我也不嫌个忌讳么?我若坚决拦他,又恐他笑我,说我不担事,胆子小。也罢,我须如此,他大约再也没有说的。”想罢,来到前面。只见采花蝶还在那里打呢。再看道士时,浑身抽得衣服狼藉不堪,身无完肤。
邓伟笑吟吟上前道:“贤弟,你该歇息歇息了。自早晨吃了些寿面,到了此时,可也饿了。酒筵已然摆妥,非是为兄给他讨情,今日原是我贱辰,难道为他耽误了咱们的寿酒吗?”
一番话把采花蝶提醒,忙放下皮鞭道:“望大哥恕小弟忘神。皆因一时气忿,就把大哥的千秋忘了。”转身随邓伟出来,却又吩咐家人:“好好看守,不许躲懒贪酒,等明日再细细地拷问。若有差错,我可不依你们,拿你们几个人是问。”二人一同往后面去了。
这里家人也有开始抱怨采花蝶,说他无缘无故不知哪里的邪气;也有人说:给我们添差使,还要充二号主子;又有可怜道士的:自午间揉搓到这时,浑身打了个稀烂,也不知是那葫芦药。便有人上前,悄悄地问道:“道爷,你喝点儿罢!”李小虎哼了一声。旁边又有人道:“别给他凉水喝,不是玩的。现放着酒,热热地给他温一碗,不比水强么?”那个说:“真个的。你看着他,我就给他温酒去。”不多时,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酒。二人偷偷地把李小虎放下来,却不敢松去了绳绑,一个在后面轻轻的扶起,一个在前面端着酒喂他。李小虎一连呷了几口,觉得心神已定,略喘息喘息,便把余酒一气饮干。
此时天已渐渐的黑上来了。李小虎忽听家人说道:“二兄弟,你我从早晨闹到这晚间了。我饿得受不得了。”
那人答道:“大哥,我早就饿了。怎么他们也不来替换替换呢?”
这人道:“老二,你想想咱们总共多少人。如今他们在上头打发饭,还有空儿替换咱们吗?”
李小虎听了便插言道:“你们二位只管吃饭。我四肢捆绑,又是一身伤痕,还跑的了么?”
两个家人听了,道:“慢说你跑不了,你就是真跑了,这也不是我们正宗差使,也没什么要紧。你且养着精神,咱们回来再见。”说罢,二人出了空房,将门倒扣,往后面吃饭去了。
李小虎乘此机会,用牙咬开了绳绑。又转身将桌上的一把朴刀拿起,竟奔前厅而来。
看守李小虎的二人吃饭回来,见空房子门已开了,道士也不见了,一时惊慌无措,忙跑到厅上报与采花蝶、邓伟。他二人听了也无暇细问。采花蝶提了利刃,邓伟摘下铁靶弓,跨上铁弹子袋,手内拿了三个弹子走出厅房。
这时李小虎持刀已到。邓伟扣上弹子,把手一扬,飕地就是一弹。李小虎早巳防备。见他把手一扬,却把刀扁着一迎,只听当的一声,弹子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