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东刑警仿佛在看什么晃眼的东西一样眯起眼睛,之后又把身体转向过往的行人,“你曾经在南山市住过,但是却又说你讨厌南山。所以我就觉得有些纳闷,打算叨扰你一天,打探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在大街上走走,或许就能搞清您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了——原来是因为之前发生过这样的事啊。”说完,他再次转身望着河边,“但我却很喜欢南山。当然了,这里的确潜藏着一些罪恶。但这里也有一些独特的优点。虽然只是我的一点儿猜测,但我想,你丈夫应该也是看到它的优点了吧。难道不是吗?”一边听他述说,侯兰一边怔怔地望着河畔上巨大的霓虹灯招牌。“刑警先生。”侯兰再次低头看了一眼桥下的河,叫了郝东一声。“什么事?”刑警问道。声音听起来很平淡。“我……”侯兰把脸转向郝东,他正表情沉稳地望着她。“我……是我……把他给杀了的。”侯兰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涌上了心头,之后又渐渐退去。心跳加快,呼吸也变得紊乱起来。然而郝东刑警的表情却依旧没有什么变化,脸上带着安详的从容,一直盯着她的脸看,感觉就像是在等着她的心情平静下来一样。“嗯。”这就是郝东听过后的第一句话。说完之后,他嘴角的从容依旧没有改变。“你果然……早就知道了啊。”侯兰调整了下呼吸说道。老实说,她现在就连坐都有些坐不稳了。“我倒也并不确信。”郝东刑警说,“今天让你陪着逛了一天,我也渐渐对自己的想法抱有自信了。”侯兰点了点头。虽然她知道自己犯下的罪行迟早会暴露,但由眼前这名刑警来负责本案,对她而言也可以算是一种救赎。“其实,我前天到这里来过。大前天夜里,我丈夫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决定要来了。”“你不是挺讨厌南山的吗?可你最后还是来了?”“我也是被逼无奈的。”当时的那通电话里,她确实曾经拒绝过。——别这么说嘛。我这儿难得休息一天。吴村说。——那你回来不就行了?——这可不成。其实,我是想让你把公寓的房产证给带过来。——房产证?为什么?——我有点事想确认一下。具体的事等见了面之后再说吧。之后吴村便挂断了电话。无奈之下,侯兰只得在第二天的傍晚到了南山市来了。“之后,你们两人就在店里见了面?”郝东刑警问。侯兰缓缓点了点头。“见了我之后,他立刻就让我把房产证交给他。”侯兰再次把目光转向了河面。反射着霓虹灯的灯光,河面上波光粼粼,吴村的脸庞,交叠在这流光溢彩的彩饰之上。“你倒是快点拿出来啊。”吴村的话语带有一丝命令的语气。“你要拿它干吗?”侯兰质问道。吴村到底要拿它干吗,其实她的心里已经大致有数。“你管我拿它干吗呢,反正不会坑害你的。”“我不。你要把它给卖掉是吧?”“我现在急需要钱。”“果然如此……”“什么果然如此?”“你要拿它去做生意是吧?”“只是暂时借用一下而已。等事情过去之后,再在这边买套公寓。你也差不多该搬过来一起住了吧?”“缺钱的话,你可以去找大哥他们帮忙啊?大哥跟我说过的,让我劝你去找他。”“我可不喜欢整天被他们当小孩儿看待。不管怎么样,我都要靠自己的实力挺过这次的危机,我希望你能帮帮我。”“难道非要把房子给卖掉不可吗?”“这是我的志气。你就理解我一下吧。把房产证给我。”吴村一脸郁闷地皱起眉,伸出了右手。侯兰抱起包来,藏到身后。就在这时,她看到了放在桌上的水果刀。“好了,快点给我。”吴村抓起侯兰的肩头,侯兰则猛地把手伸向了水果刀。吴村虽然有些吃惊,但是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惧色。“搞什么嘛,很危险的。”侯兰的脑海中,浮现出多年前那段不祥的回忆。就是那事令自己家庭破裂,夺走了母亲一生的幸福。“你刚才一口的南山腔。”“南山腔?”“‘快点给我’……就连声调也像……”“嗯……那又怎么样啊。一直住在这里,肯定会受影响的嘛。”侯兰两手紧握着刀子,缓缓把刀刃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就跟母亲当年做的一样。“求你了。”侯兰哀求道,“听我一句吧。这样下去的话,迟早会无法自拔的。”吴村终于表现出了动摇。但是却只有短短那么一瞬间,之后他立刻凑近过来。“你说些啥呢?别再犯傻了。好了,把刀子和房产证都给我。”他抓住了她的手腕,而她却紧紧握着刀子不放。当年母亲就是因为轻易便让父亲夺走了菜刀,最终才闹得家破人亡的。侯兰觉得,如果现在自己放开刀的话,那么悲剧必定会再次重演。“放手。”“不放。”两人扭在一起,倒在地上。只听“呜”地一声呻-吟,吴村的身体开始不住的痉挛。等侯兰回过神来之后,他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他的脖子上,插着那把刀。“之后我便彻底慌了神。尽可能地擦去指纹,也想尽快离开南山市。于是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店里。坐上高铁,回到了东阳。”一口气说完,侯兰重重地叹了口气。之前郝东刑警一直靠着椅背,听她讲完之后,他用手指擦了下额头下边。“听过你方才的这番话,我心中的疑问也解开了。”“疑问?”“对,如此一来,你为何会下手杀害自己心爱的人这一点,这下子也就变得清楚明了了。”之后郝东再次摸了摸额头。“刑警先生你,”侯兰用平静的语调说道,“为什么会知道我就是凶手?”郝东刑警用指尖弹了下鼻子,“闻出来的。调查尸体的时候,头发上有种很香的气味。那可不是洗发水的气味,而是特殊香水的气味。所以当时就明白,凶手是个女的。而且这女的心中还深爱着被害者。”“深爱着被害者……为什么?”“因为尸体就只有头发散发着那种香气。刚开始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就只有头发上残留有香水的气味呢?香气就只转移到了被害者的头发上,这一点委实让人感觉有些奇怪。后来仔细一想,那就只有凶手曾经这样抱过被害者的头这一种可能了。”郝东刑警比了个抱婴儿一样的动作。“凶手当时是失手把被害者给杀掉的。离开杀人现场前,凶手应该曾经这样抱起过被害者。被害者被人抱起,之后又放回地上,所以躺着倒在地上。”听过郝东的讲述,侯兰低头看地,之后又闭上了眼睛。一切都如他所说的一样。扶起一动不动的吴村,侯兰把他的脸紧拥在自己的胸前。她哭泣不止,直到眼泪干涸。“自从闻到你身上香水味儿的那一刻起,我就确信了自己的推理并没有错。但我却始终搞不明白,这么好的一个人,又为何会下手杀害自己的丈夫。”侯兰想起刚见面时,这名刑警还曾夸奖过自己身上的香水味儿。原来从那一刻起,他便已经查知了真相。侯兰缓缓睁开眼睛,短短的一瞬,黄昏便已迫近了眼前。街头的景色换上了另外的一副面孔,路上行人的面貌与白天有所不同。“南山市的夜晚,接下来即将开始。”郝东刑警忽然说道。他望着侯兰的脸庞,小声低语:“我们走吧。”侯兰点点头,再次望了望周围的光景。街上依旧人潮匆匆,之后又消失不见。“好吧,我们走吧……”她也小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