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队,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出姚红跟绑架案没关系的?”在回去的路上,郝东一边开车一边问道。“在地下车库看到那辆马六的时候我就有预感了。”“是吗?”郝东颇感诧异,“可我看到那辆车的时候,几乎认定姚红就是涉案者。”田春达微笑道:“你看到车后座很乱,窗边还挂着手铐,就觉得那辆车曾经囚禁过里劲松?”郝东点点头,其实直到现在,他仍然对车内的情形深感疑虑。“你只关注到表象,却忽略了细节。”田春达把车窗摇下一小块,让外面清新的空气透进来,然后他又说道,“我问你,如果里劲松曾被那只手铐铐在车里,那他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姿势?”“他应该是坐在后排右侧的位置,然后右手被铐在窗户上方。”“这个姿势很熟悉吧?警察抓捕嫌犯的时候经常这么铐人的。可你别忘了,这是一起绑架案啊。如果你是绑匪,你会把人质这么铐在车里吗?”“哦”郝东悟出些玄机了。这么铐着的话,人质完全可以通过敲击窗户的方式来引起外界的注意,这对绑匪来说岂不是太危险了?“还有,当绑匪要把里劲松从车里转移出去的时候,铐子是应该留在车里呢,还是留在里劲松身上?”“这个肯定是留在里劲松身上,因为要继续对他实施人身控制。”“所以说啊——”田春达总结道,“这个铐子根本就不是用来铐人质的嘛。很明显的事情,你不该看错的啊。”郝东有些惭愧地干笑了两声,不过他心中还有疑问:“那车里为什么会有手铐呢?而且后排的座套那么乱肯定是发生过什么!”“确实很乱,但你有没有注意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乱呢?”“什么样的乱?”郝东不太明白田春达的意思。“如果是打斗或者挣扎引起的乱,应该看不出什么规律的。因为那些动作本来就是杂乱无章的,没有节奏,也没有方向性。可你再回忆一下,后排的座套是什么样子的?”郝东想了一下说:“好像是偏向了一侧。”“有一个明显的从左侧往右侧的偏移,并且留下了和座椅平行的条纹状皱褶。所以我判断座套之所以凌乱,是由一个持续的、从左往右的横向作用力造成的。”“持续的,从左往右的横向作用力?”郝东在脑子里展开联想,但一时间还是搞不清楚这会是一个怎样的场景。却听田春达又问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姚红的右手手腕?”郝东确实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他只好反问:“怎么了?”“她的手腕上可以看到轻微的擦伤痕迹。”“难道那个手铐是用来铐姚红的?那是在”郝东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嘿嘿”地笑了两声,没有继续往下说。“姚红提供的是具有性虐色彩的色情服务。”田春达把真相说了出来,“所以才特别让里劲松这样的人着迷。”没错,里劲松性格懦弱,而他的老婆又极其强势,所以他心中一定会积压很多情绪吧。这时有一个女人被铐在汽车上,以跪姿来接受他的征服,这该带来多么畅快的心理刺激呢?“田队,你还真是挺有经验的。”郝东嘴上调侃了一句,心中却着实佩服。之前他为查出姚红的住址而暗暗自得,现在他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呢。“一个绑匪在进行赎金交易的当天,怎么有闲情搞出这样的风月勾当?”田春达最后总结道,“所以当我看到姚红手腕上的新鲜擦痕时,我就完全排除了她涉案的可能。”“如果姚红可以排除掉的话”郝东-突然提出一个崭新的思路,“那我们是不是要考虑一下庄赫云?”“嗯。”田春达鼓励道,“说说你的想法。”“姚红不是说和里劲松矛盾最大的人就是庄赫云吗?也许庄赫云就是嫌弃他了,真的想要和他离婚。所谓帮对方改变只是借口罢了。可是里劲松又死活不肯离,所以庄赫云就自导自演这一出好戏。”“那她的目的就不会是绑架了,而是谋杀?”因为离婚不成而谋害自己的丈夫,这听起来多少有些夸张,不过郝东斟酌着说道:“以庄赫云的强势性格,也不是做不出来吧?”不管有多大的可能性,既然提起了这个话题,就暂且按照对方的思路往下推导吧。田春达便道:“那庄赫云必然还有一个同谋。”郝东点点头。从昨天的案件进程来看,庄赫云一个人是完成不了的,必须有同案来承担看管里劲松、切割并快递手指,以及在球场上配合庄赫云“演戏”等等诸如此类的工作。“会不会是葛守章?”郝东猜测道,“我总觉得那家伙和庄赫云的关系不一般。”“可是交易赎金的时候,葛守章一直待在球场的会议室,并没有到看台上去啊。”“对啊。”郝东先是有些沮丧,不过他的思路很快又有所突破,“哎,会不会是这样:葛守章只要负责在会议室里发短信就行了,而庄赫云最后使了个障眼法——她并没有把钻石放进那个杯子里。”田春达回想阿成拍摄到的现场录像,最后庄赫云是有一个往杯子里放钻石的动作的,但是放没放进去还真不能确定。因为那个装钻石的袋子很小,完全可以用手掌遮住。可是庄赫云有必要整这么一出吗?在里劲松活着的时候切掉手指,然后伪造一起绑架案出来?如果就是为了摆脱对方,何不直接将其杀死呢?设计这样一起复杂的绑架案来误导警方视线,她就不怕弄巧成拙吗?想来想去,田春达还是觉得这个思路难以说通。就在思索之间,汽车已经开回了百合家园。田春达和郝东终止了对这个话题的讨论,两人上楼来到了庄赫云的住所。房门是开着的,一进屋就看见有几个警察正在进行勘察,领头的是技术鉴定室的骨干警员刘畅。“有什么线索吗?”田春达判断勘察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了,便走到刘畅身旁问了一句。“只找到半个脚印。”刘畅摇着头说道,“价值恐怕不大。”田春达对这个情况已有心理准备,毕竟首饰丢失已经是六天前的事情了。在这六天里庄赫云肯定对房间做过多次打扫,即便绑匪曾留下痕迹,此时也很难再恢复。能找到半个脚印已经可以算是意外惊喜。只是所谓的“价值不大”又是从何判断的呢?“脚印是在户外门板上取到的,你来看。”刘畅这时又把田春达引到门口,指着门板下方的某个位置说道,“我们本意是想看看门上有没有嫌疑人的指纹,结果发现了这半个脚印。”门板是米灰色的材质,要蹲下来细看才能看到那半个脚印,粗略判断应该是来自于一个男人的前脚掌。门是往内开的,这个脚印看起来就像有人要把门踹开似的。但是盗走首饰的人是用钥匙正常开门进入室内的,他完全没必要对着门板来一脚啊。所以这个脚印确实是价值不大,或许只是哪个路人恶作剧般留下的。而且脚印的留存时间也很难判断,因为没人会在打扫卫生的时候特意擦一下门板。这样看来,真的很难把这个脚印和发生在庄赫云家中的首饰丢失事件联系在一起。田春达摇了摇头,吩咐道:“先取下来再说吧。”这时他注意到庄赫云好像不在家中,便问了句,“庄赫云呢?”刘畅回答说:“去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