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半,他将外卖送到穆晓梅家的时候,穆晓梅果然还是在不停地打电话,也是和上次一样,对他说,让他帮忙把大门关上。而这一次,许星光有了准备,他故意将大门砰地关了一下,发出了声音,实则将大门虚掩,没有完全关上。在出了小区后,许星光又等待了两个小时,然后壮着胆子,拎着一个塑料袋冒充送外卖,再次回到了现场。他心想,虽然小区里有监控,但是自己毕竟戴着头盔,看不到脸。而且,自己坐电梯上到25楼,下两层楼,偷完了之后再走下楼,警方一定不会注意到他。毕竟,每天晚上那么多外卖员都会在这个单身公寓小区里川流不息。许星光下了两层楼,来到穆晓梅家门口,发现门果真还是虚掩着的,而且屋内似乎也没有什么动静。他心中大喜,于是推门而入。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推门进入的那一刻,穆晓梅正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写着什么。这可就不科学了,艾司唑仑对自己的效果非常好,再怎么精神,吃了那五片药,也会困意上头,立即入睡。这都两个小时了,为何这个女人还是这么精神?听见有人推门,穆晓梅莫名其妙地看向了他。许星光本想编造个走错了的理由,就此退去。可是穆晓梅何等精明,她不仅一眼就认出了金力,而且还很清楚地意识到,刚才许星光来送外卖的时候,没有关门。随着一声呵斥,许星光的退路被完全堵死。以许星光的说法,当时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将穆晓梅的嘴巴捂住,按在沙发上,让她冷静下来。毕竟她冷静下来了,才好谈条件。即便是赔一点钱也可以,总好过要被抓去坐牢。可是,这个穆晓梅明显是误会了许星光的意图,拼死反抗着。就这样,一分钟左右的时间,穆晓梅就不动了。许星光这才意识到,自己杀了人。杀了人的许星光,此时已经魂飞魄散,哪还有心思去家里翻找财物?他屁滚尿流地逃离了现场,也不管电梯里有没有监控了,坐了另一部电梯就下到楼下,飞也似的逃离了现场。后来许星光也冷静了下来,他想来想去,自己只是个外卖员,而且自己在现场停留的时间不过三分钟,警方怎么也怀疑不到他。可实在没想到,警方还真是够神通广大的,不仅在一天之内就把他抓获了,而且连他去医院开药的记录都已经调取到手了。他再怎么想抵赖,也抵赖不掉了。不仅如此,警方还按照许星光的交代,在他实施捂压口鼻的沙发某部位,提取到了他的指纹,证实了他犯罪的过程。而向海洋为了保证证据链的完整,还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对整个小区能够生效的监控进行一次梳理,排除了其他人作案的可能性。至此,案件真相大白。13刑警又将许星光的指纹与在国虹车上发现的指纹进行比对,发现指纹完全相同,也就是说,许星光不但是伤害穆晓梅的人,也是伤害国虹的人。刑警再次审讯了许星光。田春达盯着许星光问:“许星光,你还有犯罪情况没交代吧?”“穆晓梅的事我都交代了?”许星光瞪着眼睛说。“你认识国虹吧?”田春达又问。许星光听了这话似乎一惊,但他马上镇定地说:“认识,我们是中学同学。”“你们在高中时谈过恋爱吧?”许星光一听又是一惊,警察连这也知道了。他镇定着自己点了点头。“国虹出车祸死亡了你知道吧?”许星光又点点头,“我听说了。”“她出车祸跟你有关系吧?”许星光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他又镇定自己,说:“她是自己开车出的车祸,跟我没关系呀。”“在她出车祸前的那个晚上,你和她在一起吧?在她的车上。你们还一起喝了酒,吃了烧烤。”“我……”许星光想抵赖,又觉得恐怕抵赖不过去。“你就老实交代吧。我们在国虹的车上提取到你的指纹,在湖边的树下找到了你伤害国虹用小刀,你是抵赖不了的。赶快老实交代,还能算你坦白,可以向从宽上靠靠,否则只能加重你的罪责。”许星光擦了擦头上的汗,低声说:“好吧,我都交代。我和国虹在高中时是同桌,后来就谈上了恋爱,感情很好。可国虹考上了大学,我没考上。后来国虹大学毕业混得不错,当上公司高管。我呢,只是四处打工。可我始终恋着国虹,有钱了就给她买些礼物,还经常在给她打电话,发微信,说些甜言蜜语。国虹虽然高高在上了,可也没忘了我这个旧想好。我说我一定努力挣钱,有了积蓄就同国虹结婚。国虹说那你就好好努力吧。可是在半年前,我染上了毒-瘾。也就半年的时间,就挥霍完了打工十年的所有积蓄。活不下去了,国虹是我的初恋,现在又是个高薪白领,我就想从她那弄点儿钱。我加紧用情感套住国虹。国虹还真的吃这一套。我做好了“杀猪盘”的准备,所以与国虹的一切联系,都是秘密进行的。我知道,自己这个身无分文的小混混,身份卑微、收入更卑微,要想完全控制住国虹这头待宰的“猪”,只能从精神上摧毁她的自尊。用网络上流行的名词,就是“pua”——想要让国虹离不开自己。我会用尽自己的耐心去倾听国虹在工作中遇到的不顺,时不时展现自己对她的理解,并说明自己会无条件包容她;等到国虹完全沦陷在我的甜蜜陷阱中后,再听到国虹吐槽工作时,我就开始转变说法,说自己在工作上会如何处理云云,并贬低国虹的工作能力,试图营造一种比国虹强大的形象,同时打击国虹的自信心。甚至到最后,我把国虹比喻为自己养的宠物,在两个人的关系中,我们是以“狗狗”和“主人”来互相称呼的,而国虹竟也全然接受……就这样慢慢地,国虹完全陷入了我的情感陷阱,而这只花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为了进一步摧毁国虹的戒心,我趁国虹一次酒醉之后,给她吸了冰-毒。我原本认为,国虹也染上了毒-瘾,就可以供应二人的毒-品了,毕竟国虹的经济实力还是很可以的。但没想到,国虹竟然低声下气地哀求我和她一起戒毒。当然,是靠自己的意志力戒毒,而不是去戒毒所。毕竟国虹这样的身份,一旦被人知道吸-毒,就万劫不复了。可是,毒-品染上容易,戒掉何等困难?每次在毒-品面前,本身就在二人关系中毫无人格自尊可言的国虹,都会放下坚定的决心。但在吸食毒-品后,她又追悔莫及,赌咒发誓以后再也不吸。几天前,按照我们提前约定好的时间地点,国虹和我见面了。这一次,面对我手中的毒-品,国虹真的第一次克制住了毒-瘾。她跪在地上哀求“主人”以后也别吸-毒了,无论我如何故伎重演去贬低她、打骂她、羞辱她,她依旧坚定地哀求着。最终,我也没能让国虹吸上。本身性格温柔,且已经被摧毁人格的国虹,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对我言听计从,可这是她第一次拒绝了我,我不禁忧心忡忡。有了第一次拒绝,就有第二次拒绝。我知道自己是无法戒除毒-瘾的,可是如果国虹断了金钱供应,他又要去哪里弄钱买毒-品呢?所以,这一天晚上的见面,我用尽了自己的办法。我先是提议吃烧烤,然后在一个风景秀丽的湖岸边“变”出了红酒,想用浪漫的环境融化国虹的心。为了加强效果,我甚至拿出了高中时代国虹给我折的纸星星。这一招不能完全说是虚情假意,因为这么多年来,这些纸星星确实一直陪伴着我。这一招很管用,一直以“狗狗”自居的国虹突然有了人的待遇,似乎有种“受宠若惊”的感受。于是,她没忍住,又和我一起吸了毒,甚至在车里亲热了一番,最后沉沉睡去。我一觉醒来,天已亮了,我知道自己的口袋里是一分钱都没有了,这次必须从国虹这里拿些钱走。可是,就在我从副驾驶上反身去后座上翻找钱包的时候,国虹也醒了。国虹这一次还是很懊悔,她哭着说如果我没有钱,就不会再去买毒-品了,所以自己并没有带钱。钱包就在眼前,国虹却说没钱,这让吸过毒后变得暴躁的我更加暴躁,自己是“主人”啊!“宠物”怎么能违背“主人”的意愿呢?!盛怒之下,我顺手拿起身上带着的水果刀,对着衣冠不整的国虹暴露在外的肚子就是三刀。喷溅的鲜血让我清醒了过来,我看着因为疼痛而面色煞白、双眼紧闭的国虹,害怕极了。虽然害怕,但毕竟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我强作镇定,用车内的擦车布把自己可能接触过的地方都擦拭了一遍,然后拎走了后排垃圾桶内的垃圾袋。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可以推测出,短暂疼痛性休克的国虹,很快清醒过来,她的失血速率较慢,所以暂时还有意识。如果她及时拨打电话求救,可能就没事了。不过,她知道,自己要是报警了,必然会被查出吸-毒的真相。那么,她的事业,她的人生就全都毁了。所以,她需要铤而走险,坚持着自己驾车赶往医院,然后瞒天过海。可是,失血和吸-毒后,根本是无法正常驾车的,国虹驾车出现车祸是必然的结果。得知国虹死讯后,我崩溃大哭,难过了几天。可我犯了毒-瘾更难过,于是又想去弄钱……”“于是你就去找了穆晓梅。”许星光机械地点了点头。许星光因涉嫌多项罪名,而被逮捕,他的后半生会在悔恨中度过。“可是,这可真的是一段孽缘啊。”郝东说。“‘杀猪盘’‘pua’都是欺骗、控制善良的人的违法犯罪手段,‘pua’更是一种可恶可憎,违反人伦的精神暴力。所以不能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孽缘,而是许星光在犯罪。”田春达说,“还有,吸-毒毁一生,毁自己一生,毁别人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