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树看着窗外棉花糖一样的云彩在眼前晃来晃去,思绪跟着上下波动的山峦高低起伏。
她现在该怎么办呢?
仁美那天说要跟她聊聊。其实不用脑袋想都知道,那是仁美要表白了。
美树也想表白,在她即将鼓起勇气、战胜恐惧的时候,却被告知自己已经不是人类的事实。
她多想用动画片里主角的那种高亢激昂的语气说出:“我不是人了!”
可她只是个普通的少女。
恭介带着歉意和安慰来探望她,她却丝毫不能接受。
窗帘因为空中的紊乱气流飘起来,窗外的树还是那个树,一如既往、亘古不移。
自己的同伴们早就离开,恭介也是。贴心的学姐为自己制造了一个空荡荡的病房,在这里只有她自己,她有足够的空间与时间来想通这一切。
但那不是那么容易的,每每想到自己不是人类的事实就如同针刺一样难受。
那并不因为自己不是人类了同伴们就会看不起自己啦什么的。世界广而宽阔,而自己的朋友就那么几个。
更何况她们中的某些也不是人类了。
但是,恭介。
美树再一次想到这个少年,他的一举一动像是钢丝一样拴住她,让她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围着他转。美术在害怕,她怕恭介不会接受她。她不是人类,她恐惧恭介会嫌弃她,会丢下她,就如同纳粹党人对于犹太人源自那骨子里的蔑视。
大概寻常人也是,不会对一个非人类而倾心吧。
双手紧紧地抓住毯子,白色的被毯被少女紧握的双手抓出深深浅浅的纹路。她像是要撕裂一般把拳头攥得和石头一样。
“卡塔。”房门应声而开。
一个她所熟悉的友人打开房门走了进来。
不过现在大概是情敌了。
“沙耶加,怎么样?”仁美开门踏着轻盈的步伐进来,波浪形的头发衬得她有点像是大小姐。
不过气质和学姐还是有相当的差距。
“没什么大问题。”美树看见她进来,不由得一愣。她心想两天的时间还远没到,怎么她就来找自己了。
但想想又无可奈何,她脸上一红。美树察觉到对方很可能只是来探望自己的。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无外如是。
“啊,那样真是太好了。”仁美开心地笑了笑,顺手把带来看望她的果篮放在旁边。端了根凳子在床边坐下。
“你可是被撞了诶,怎么会一点事情也没有?”仁美开玩笑打趣,“你不会是把八咫镜背在身上吧?”
“啊,想想,美树同学横刀立马地一站,手上拿着一面光滑的镜子往前一突,公交车就在这个英明神武天下无敌的美少女战士面前侧翻了。”
仁美调笑着,眼睛促狭地望着美树。
在仁美的眼睛里,美树首先是她的朋友,然后才是她的情敌,朋友受伤了,当然要予以安慰,不论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
美树干笑了两声,却觉得仁美的笑话完全让她提不起兴趣。毕竟面前的就是情敌,但是自己却没有任何与她争执的资本。
毕竟别人是人类,自己现在已经成了怪物。
美树觉得自己真的是太任性了。
“沙耶加?”仁美看到沙也加。她除了对自己勉强笑了笑就在哪里一个人发呆,傻子都知道她有心事。
“嗯。”美树无神的应了一句。
“你哪里不舒服吗?”仁美问道。她凑过来,看到美树裸露在外的肌肤几乎没有任何的伤口。
“没有啊。”她说。
“怎么可能没有。”仁美想了想,她自不是井那种感情弱智。
她思来想去,大概也就只有那件事情会让美树这副模样。
“沙耶加,是不是因为恭介的事?”
她看到病床上的女孩肩膀一抖。
“怎么了?”美树声音有些颤抖。
“果然呢。”美树抬起头,看到仁美这么说。
仁美的眼瞳闪烁着小星星一般的亮光,她好像整个人都笼罩在“恋爱”的气场下。似乎仁美一想起恭介就会变得幸福起来。
“我知道你很喜欢恭介呢,所以根据先来后到的原则,我会让你先去告白。”
仁美的话里面包含着很多不舍,看起来她下了这个决心也是付出了相当多的勇气。
毕竟在爱情与友情之间抉择不是谁都办得到的事。
见色忘友那是很常见的事儿。
“那么,时间的话,就是1天吧。”仁美脸上表情严肃,“恭介应该还会回来看你,要记得把握住机会哦。”
把握不住机会,那么机会便是她的了。
美树看着下了这么大决心的仁美心中难免有些讽刺的意味。
“谢谢。”她说不出别的话来。
她又将头低下去,然后又低声说道:“对不起。”
仁美不以为意,她道:“没事,你是我朋友嘛。”
她一直注意到美树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大好,自己说了真么多她连点起色也没有,也就不便打扰,和学姐和恭介一样,来了又走了。
美树呆呆地望着她离开,门和来时发出同样的响动,像是扣在她的心扉,怦然作响。
白色再一次降临她的身边。
单调而乏味的颜色覆盖了她的整个世界。白色是一种使人平静的颜色,但从另一方面来讲,当白色——这单调的颜色将人束缚住,
那就不再是使人平静的颜色了,反而会让人狂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