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长江向着上游再次行进了有半个多时辰,张允终于是看到了蒯衡所乘坐的那艘斗舰的踪迹了。远远望去,那艘斗舰正停靠在前面一个江口的岸边,只是看那斗舰的样子,已经是破破烂烂,似乎完全报废了一样。而船上似乎没有人,就只剩下船的残骸停在那里。</p>
找了这么久,总算是找到了目标,张允脸上是又惊又喜,慌忙指着那斗舰的残骸喝道:“快快过去开过去”</p>
江夏的荆州水军还是有些能耐的,在张允的指挥下,船队不仅很快转了个方向,朝着前面那残骸开了过去,而且竟然还保持着阵型不变,可见这荆州水军在这时,不愧为天下属一属二的水军</p>
逐渐靠近了那斗舰的残骸,不过张允在激动之余,还是保持了一定的警惕,并没有轻易就靠上去,而是派了一艘小舟直接上了岸,攀爬上了那斗舰的残骸去检查。等了一小会儿,派出去的士兵终于是从那艘斗舰当中找到了一名已经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士兵。当即,小舟便是将这名士兵给送到了张允所在的艨艟上,张允快步走到那士兵身边,一眼就认出了这名士兵正是之前跟随在蒯衡身边的蒯家亲卫中的一名张允直接半蹲在这士兵的身边,抓住士兵的衣襟就是喝问道:“怎么回事你家主子呢?其他的士兵呢?快说”</p>
那名蒯家亲卫面色惨白,身上一片血肉模糊,显然是受了很重的伤,看样子是活不了了。被张允这么一拽,似乎是牵动了身上的伤口,这亲卫被痛得眉头一皱,反倒是被疼痛刺激得清醒了一些,微微睁开眼睛,也是一眼就认出了张允,脸上顿时就露出了一丝惊慌。吃力地抬起手,指向了张允的脑后,张着嘴,断断续续地说道:“小,小,小心,小心……”话没说完,这名亲卫脑袋一歪,便是断了气。</p>
小心?小心什么?张允拽着那亲卫的衣襟,却是被亲卫临死前的那番没头没尾的话给弄糊涂了,最重要的是,张允根本就没从这亲卫的口中问出半点蒯衡的消息。放开已经没有了生机的亲卫,张允慢慢站起身,却是突然想起刚刚那名亲卫似乎是用手指着自己的脑后,而刚刚是低头对着那名亲卫的,如果是指着张允脑后的话,那岂不是指着天?</p>
张允下意识地抬起头,往天上一看,刚开始的时候,苏飞的脸色还没有什么变化,可是忽然间,张允的脸上完全褪去了血色</p>
张允之前为了追蒯衡,虽然提着小心,但是也只是注意下有没有敌军的埋伏而已,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船队竟然不知不觉中开进了三江口附近最为狭窄的一个江口,叫做虎牙口的地方</p>
之所以这个江口被称为是虎牙口,正是因为在江水两岸是两座造型十分古怪的山峦。可能是江水常年累月地冲刷的缘故吧,两岸的山峦的底部竟然是朝着里面凹进去的,而山峰部位却是朝着江面上方突出,咋一眼看过去,就像是老虎口中的两颗牙齿一般,交错在一起,架在了江面上方的高空中</p>
在三江口带兵已经很多年了,张允自然是知道这个地方的,而作为一名合格的正规军将领,见到这样的地形,当然很快就能想到这种地形意味着什么。要不是之前为了追蒯衡的船队,张允怎么也不可能将船队开进这个鬼地方张允大惊下,立马就是对着左右的士兵喝道:“退出去退出去传我的军令所有船只全都退出去快退出去啊”</p>
张允突然这番举动,让周围的士兵都是一脸的愕然,可张允可是等不及了,干脆就是撤出了腰间的佩刀,一刀就砍倒了一名身边在发呆的士兵,然后朝着其他的士兵喝道:“混蛋再不执行命令老子全都要你们的脑袋快撤快撤出这里”</p>
张允现在这幅模样可真称得上是杀神下凡了,看到张允那双瞪得通红的眼睛,所有的士兵全都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哪里还敢继续站着哪里发呆,一个个都跑动了起来。也亏得张允来了这么一下威慑,这七艘军船也是纷纷开始离开斗舰的残骸,掉转方向,准备往回赶。看到这种情况,张允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幸亏发现得早,应该还来得及吧</p>
可是,就在张允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脑海的时候,突然一阵喊杀声响起,而这喊杀声不是从北岸传来,也不是从南岸传来,竟然是从张允的头顶上方传过来的</p>
“杀啊”听得那震天的喊杀声,张允整个身子不由得一震,脸色越发的苍白了,抬起头一看,只见那两岸虎牙般的山峰上,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了无数的兵马,看旗号,赫然是江东孙策的大军紧接着,就看到石块、箭矢,纷纷从两座山峰上丢了下来,正好是砸在了江面上船队的范围</p>
虽然张允已经下令退出虎牙口,但这仓促时间内根本就来不及。箭矢就像是下雨一般落在了七艘军船上,一时间,张允的耳朵边尽是士兵的惨叫声也亏得他身边的亲兵够忠心,在第一时间就找来的大盾上前护住了张允,要不然,以这箭雨的密集程度,只怕失神的张允也要被射成一只大刺猬</p>
在亲兵的护卫下,张允等人立马就撤进了甲板上的船舱。不过对于船队来说,箭雨倒不是最恐怖的,最致命的,却是那夹杂在箭雨当中的巨大的石块这些巨石落下,砸在江水当中倒还好,只是溅起了巨大的水花,可若是砸在船上,那可就真的要了命了虽然荆州水军的军船也算是牢固,但被这些巨石砸中了,顿时就是砸出了不少窟窿,而江水也是顺着这个窟窿不停的往船舱内灌水。</p>
“堵住堵住啊”</p>
“船要沉了救命啊”</p>
“排水他娘的把水排出去啊”</p>
……</p>
所有军船上的士兵顿时就是陷入了混乱当中,有些还算清醒的士兵还知道跑到甲板下面堵住那些窟窿,或者是往外排水,想要阻止船沉下去。而更多的士兵则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给吓坏了,纷纷从船上跳入江中,想要逃出一条性命。</p>
张允此刻总算是缓过神来,可看着眼前的这一片混乱,他的脸上也尽是苦涩的表情。很显然,这次他是败了,而且连对手是谁都没有弄清楚就败了不过现在可不是感慨或是自责的时候,张允一咬牙,大声喝道:“冲出去只有冲出去才有活路冲出去”</p>
张允在水军这么多年,在士兵当中还是有相当的威信的,听得张允这一声令下,总算是将七艘军船上的混乱场面压制了不少。当即,便有几艘军船开始掉转方向,继续朝着水寨方向冲了过去,而这个时候,已经有两艘军船因为被灌了太多的水,回天乏力,开始慢慢沉入江中。那些从沉船上逃出来的士兵纷纷朝着其他的军船求救,但还是有不少人被箭矢射中,尸首就这么沉入的江底。</p>
转眼间,又有一艘船被巨石砸中,那江水疯狂地从被砸出的洞口涌进去,光是靠那些士兵用手往外撩水根本就不起作用,这艘船也是很快地沉没了。眼看着情势越来越危急,张允可不敢再犹豫了,当即便是在亲兵的护卫下,直接跑出了船舱,朝着剩下的那些船上的士兵吼道:“不许救人直接冲出去,冲出去听到没有,不许救”</p>
下达这样的命令,不是张允冷血,见死不救,而是他懂得割舍,若继续这么耽搁下去的话,还不等船队冲出虎牙口,所有的船都要被巨石给砸沉了而张允的这个军令虽然让那些水军士兵一时间很难接受,但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些士兵还没有那么伟大,为了别人去搭上自己的命。那些本来已经伸出手要去救助在水中挣扎的战友的士兵,都是纷纷咬紧了牙,掉转头专心去划船。</p>
……</p>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再损失了五艘战船的情况下,终于将敌军的身影远远的抛出了视线。或许时间很短,但是,对于这些幸存下来的人来说,就像是过了一年那么长的时间,甚至,更长……</p>
张允听着那惨叫声渐渐地远去,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是逃出来了他相信,以艨艟船的速度,又是顺流而下,在这长江之上,不可能有船能够追得上</p>
“兄弟们,带着人马,回水寨去吧。”过了良久,张允慢慢睁开双眼,脸上的苍白也总算是恢复了一些血色,转身对正等待着他的命令的将士淡然说道。</p>
“张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先前劝张允同蒯衡的那员副将闻声感到了不对,忙问道。</p>
“蒯衡死了,我张允一旦回去,纵是百口也是难辨,更何况,打了败仗,回去却是难逃军法,蒯家一定不会放过我。与其这般,还不如不回去”张允一脸疲倦的说道:“再者,即便是不死,日后也少不得蒯家的刁难,我又何必让主公为难呢?”</p>
“将军,这事不怨你,我们回去一定会向主公沉明事情的原委,你……”那副将急声说道。他知道,张允对荆州水军来说,意味着什么</p>
“没用的,世家大族的嘴脸,你们还不知道吗?我也厌倦了,你们回去,可以将罪责全推到我的身上,也可以一切如实说于主公,不过,这与我张允再无半点瓜葛了兄弟们,我张允走矣”</p>
说着,张允急走几步,来到船弦边,一纵身,跳入了滚滚的江水之中。</p>
见再没有浮上来张允的身影,那副将一嘴的苦意,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知道,张允说的是实情,也知道,如今,却是已经将张允逼到了绝路,不过,张允轻生,却是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p>
呆楞了半晌,副将终是缓过神来,叹息着下达了回转水寨的命令。</p>
当艨艟船远去,江面上,突然冒出一颗人头,仔细看去,赫然正是张允只是,此刻,或许在水下呆的时间过长,脸色,憋的通红,在急促的喘息了一阵后,张允望着大船远去的方向,喃声说道:“此后,这世间再无张允,我名张许天都,呵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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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谨,你这计策却是妙哉如此不折一兵一卒,就大挫了刘表的锐气,怕是可以比肩黄天王矣”虎牙口,上面立着两道英姿勃发的影子,赫然正是孙策、周瑜只听孙策如是说道:“亏了黄天王的大恩,策才能彻底康复。没想到,这才康复,公谨你就送为兄这样一份大礼”</p>
“伯符,你过誉了,我这小小手段,又怎么比的上黄天王的大手笔?”周瑜轻轻一笑,说道:“此一战,全系那蒯衡无能,若不然,那张允也不会轻易上当。”</p>
“张允也逃不掉,他这点残兵,不知道再遇到子明他们时,会是怎么样的一副表情张允一死,荆州水军再无能人矣公谨,他荆州趁我病重,可是没少打压我们江东,是不是该和他们算算总帐了?”孙策笑问道。</p>
“军心正胜,当可一战”周瑜想了想,沉声说道。</p>
“哈哈……好等这一天,我孙策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刘表,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