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个凉亭,故事可就多了。
她受罚在那里,抄书在那里,被师父拿着手一笔一画学写字也在那里。
夏季,她会在四周设下除蚊虫的结界,和师父坐在那里。师父做什么都可以,她只负责随侍在一旁,或是看着他。偶尔师父也会指着天上的星星,向她说那些星宿的故事。
冬季,她设下遮挡风雪的结界,煮上一壶清酒,和师父一起看结界外的风雪簌簌。
“师父,”秦寐语喃喃说着,“我回来了。”
这一世,我不想再重新来过了,不想再给你惹麻烦了,我会远远地躲开。
只是,想到要离开这里,我就舍不得。
可这里的晓风残月居,不是你领我回来的晓风残月居,这里有另一个秦寐语,这里是属于另一个楚卿芫和另一个秦寐语的。
师父,我要到哪里寻你呢……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听得出是谁的脚步声,秦寐语依窗未动。
“怎么起来了?是不是饿了?”
楚卿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秦寐语猛地闭上眼睛,眼泪直往下落。
“你身上有伤,口味宜清淡,我煮了雕胡饭佐之以鸡汤羹,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这般熟悉的声音让秦寐语再也分辨不出,她猛地回身,一把搂住楚卿芫,声音颤抖地小声呜咽着。
楚卿芫僵硬地站着,任由秦寐语把头埋在他怀里。即使秦寐语声音再小,再忍耐,他仍旧知道她在小声呜咽,犹豫片刻,他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怎么了,伤口疼,是不是?”
他知道不是,却只能这般问。
秦寐语没有说话,任由眼泪往下流着。
她不是多矫情的人,可旧地重游,她看透了上辈子的自己。
爱而不得,辜负了所有。
清濯真人楚卿芫一生宛如美玉无瑕,唯一的瑕疵就是收了她这个徒弟,大逆不道,叛出师门,且觊觎自己的师父,天理难容,沦为人人唾弃的女魔头。
可是,师父,纵使我万般罪孽,我待你的心是干净的。
世人辱我骂我欺我恨我,世人泼我脏水,我是不在乎的。
可我怕你因我受累。
所以,雪山之巅,我把原本属于你的清净安宁重新还给你,我用我的血洗刷因我而存在的污点。
师父,你可否能原谅我?
师父……
一股凉意从心底冒出,迅速蔓延开来,不待秦寐语来得及反应,她身子一僵,顿时被这噬心之痛逼得吐出一口血。
楚卿芫青灰色的衣衫上溅上血迹,恍若含泪的湘妃竹。秦寐语痛得站立不住,多亏楚卿芫眼疾手快,将人接住,直接抱到床榻之上,扶着她坐好,立即催动灵力助她。
瞧着秦寐语这般,他的面上微有诧色,心底已是惊涛万丈。
这种情况,在客栈那晚已经发生过一次了,他耗费灵力,为她压制。这么快又出现这种情况,绝不是偶然。
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满头大汗的秦寐语才呼吸平缓,楚卿芫伸手扶着她躺好:“歇一歇。”
身子又乏又累,秦寐语懒懒地不想说话,可有些话还是要问清楚:“那晚,我也是这样,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