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红纱帐……
他记得,新婚之夜他让出了寝宫给她,自己搬去了客房。第二日祝筠去问他如何处置那些装饰,他觉得碍眼,丢了便是,可她却笑嘻嘻地说不行,说她就喜欢这样红彤彤的,瞧着喜庆,要他时刻记着自己已经娶妻,要将她放在心上。
那时他因她不断逼迫而厌恶抗拒,闻言只是冷笑,他直白地指责她,天界再没有像她这般不知羞耻的女仙。
她却笑得一脸没心没肺,还同他说那他是赚了,因为娶了独一无二的她。
他当下便拂袖走了,听她追着问他喜欢什么颜色,他不堪纠缠,便选了最熬人的玄色,心想她这样的女人定然是三分钟热度,明显不是会这些活计的人,不过是又来变着法讨好他,怎么可能真的给他亲手做。
可眼前——
她的梦境里,从窗外朝里看,榻上盘坐着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子,她低头仔细地缝着针脚,时不时揉揉眼睛。
女红这些事她是真的不擅长,就是天界的制衣局,如今的织女也不是只善女红了,大多数时候又会用些仙法,而不是真的手工去细细地缝。
他看见那女子松松挽着妇人的发髻,眉目间轻轻笼着一层恼怒,缝着缝着就发泄般地将手里的物什摔在了榻上。
“太难了太难了!难死姑奶奶了!”
小脸儿轻扬,是她,没错了。
他忍不住笑了笑,比起在他面前低眉顺眼总是笑着的她,这样的脾气才是真性情吧。
只见她嘟着嘴巴挑了挑那做了一半的衣裳,半晌又无奈地拿回怀里继续做,一边做一边自语着:“我知道,于那件事上,不管是不是我做的……算起来他被我睡了,总归是吃亏的,我给他做衣裳,我好好待他,他总是会原谅我的吧?”
他走到她的跟前,因着他只是偷偷探入她梦里的一抹神识,梦里的那个她是个幻影,看不到他也感知不到他。
“娇儿,你真的给我做了衣裳,是不是?”他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认认真真地缝补,不时因为扎到手指而痛呼,听得他的心也像是被扎到了一样。
他就坐在榻旁,看着她。
他想,他过去实在是错的离谱,为什么从来就看不到她的好,为什么从来不去问问她到底心里如何想的。
他想,她说那件事不管是不是她做的,她睡了他,都是他吃亏,难道那件事还有别的隐情?
他想,过去,他当真不是个好夫君,娶了她,却没有真的将她当做夫人去对待,反而是她一直将他娶了她的事当成天大的亏欠和恩情。
她的梦只有这么一个画面,她做了多久的梦,他的那抹神识便就待了多久。
那一晚,她的梦境里缝了一夜的衣服,他便坐在那里看了一夜。
他看着她不知道扎了多少次手指,她没有说谎,她是真的不善女红,可即便如此,她那个时候还是给他做了衣裳,可以想象,每一次,每一件,她都是这般认真地当真是用手缝出来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后悔多一些还是心疼多一些,不管怎么样,他想,他今后都不会舍得她再给自己做衣服。
一夜就这么过去。
唐娇伸了个懒腰起床,紫宸神君一向醒得早,今日却皱着眉还未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