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中,我听到有人唤我的名字。
我睁开眼,吓了一跳,竟然是杨妃,她怎么来到了我的宫中?我揉揉眼睛,龙是不做梦的,别是三昧真火烧得我眼花了。
杨妃笑吟吟的看着我,“是我,玉环。”
我觉得自己有些头晕晕的,吃吃道:“你怎么会来到这水底龙宫?”
她指指头上的避水珠钗,笑道:“你夜里匆匆离开,我一直都记挂着你,你说过你是凌波池中的龙女,我便过来了,不料投了几块石子下去,没见你有回应,正不知如何是好,我伸手触水之时却发现水会分开,真正有趣有很,我猜是因为这个珠钗的缘故,我便试着走进水里,原来水真的很会分开呢!”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龙死去时留下的避水珠,若是有法力的术士,便可借它得到御水的法力。你带着它,也算有了一部份御水的能力,自然水不能伤你。”我想起一事,“可是凌波池这么大,你怎么找到龙宫的呢?而且又怎么进来的呢?”好歹宫门外也是有侍卫的,没可能让凡人进来呀。
她依旧是笑吟吟的,倒有些象个孩子,“我才进入水里不久,便见到了你的大表兄,原来他便是你的夫君呀,是他送进来的。”
我呀了一声,这才想起敖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他没说什么罢?”不过我相信他见到这样的丽人自然是不会这么凶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把我送进龙宫,然后他说有事,要先走了。”
“哦,他不喜欢我同凡人往来的。”我试探的说。
“我瞧他待你是很好的,你说过他是东海的龙神?”
“嗯,”我不知道她对龙族知道多少,不过她看起来很感兴趣的样子,可是她终究只是是凡人,可是我还是不想瞒她,奇怪得很,看着她便就是不忍拒绝她的愿望,“他是龙海龙王的大太子。”
“那么你便是太子妃?”
“我只是众多妃嫔中的一个,”我淡淡的说出实情,“并不特别受宠,只不过因为还是他表妹,他多眷顾一些。”
她哦了一声,托着腮挨着我坐下,我坐起来,“娘娘,你这样出来,不要吓坏了宫女么?别被人以为你赴水。”
“没有什么,陛下盛宴还没有结束,我殿中的宫女好象都没有醒过来。”
“那定是陶俑对她们施了法。”
“这可如何是好?”她蹙起眉。
“应该会醒过来的罢,”我不过猜想,我想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懂法术,不过这话有点不好意思说。
“你的夫君法术很高罢?”
我掠掠鬓发,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好笑,“自然,他是未来的东海龙神,东海水族之王。”
“为什么没有住在他的东海龙宫呢?”
我沉默了一会,“因为那里有太多他其它的妃子。”
她似乎明白了,沉默了一会,她轻轻的说:“我想请你去做客,我向陛下引见你,好么?”
“不必吧,”我微笑,“我们并不是同类,敖吉不喜欢我跟凡间的人在一起的,这违反我们的规矩。”
“你已经去过了呀!”她提醒我。
“昨日你在池边低语,被我听见了,有些放心不下,所以想去看看你。”
“你已经除了那个妖怪了。”
“那是敖吉,昨儿我入人间,已经很让他恼怒了。”
“他不会恼怒你的。”
她说得这样肯定,我几乎以为她是在骗我,不禁看着她:“我瞧见了昨天他看你的眼神,他会纵容你的胡闹的,我从来不会看错的,”她的眼中发出光彩,“就象陛下瞧见我的第一眼起,我便什么都知道了。”
“我也见过了李瑁。”我忍不住说。
“阿瑁么?”她微笑起来。
“许多人都说是公公霸占了儿媳,当然别人是不敢你们听到的。”
“我猜得到别人会这么样想,可是我不在乎,他是大唐的天子。”
“那么你呢?”
“我?”她隐隐的笑了,似乎含着什么秘密似的,“我知道你想问我究竟喜欢的是谁,大唐的天子要喜欢我,也许我拒绝不了,可是你相信么,我是诚心愿意同他在一起,不管是太真娘子,还是贵妃,从来没有人向他这样对我好过。我们都喜欢一样的物什,诗乐舞蹈,阿瑁,他却更喜欢静静的坐着。”
“大唐皇帝对你真好!”我由衷的说。
“也许是前世的缘份罢!”她扬着头,目光却不知停在了什么地方,轻轻的说:“他可以有数不尽的女子,可是我要他的身边只有我一个。能多久时日便多久时日。”
她的声音很坚定,我的心却有些酸酸的,过了一会,我说:“杨娘娘,我很羡慕你,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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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没有再去岸上,但是我总是在池里静静的看,他们依旧日复一日的做乐,我心里真的是羡慕他们,我是神,他们只是生命短促的凡人,可是他们的生活却比我的更加丰富多彩,我突然明白许多神仙为什么思凡。
我们终究不能如老君般太上忘情,我依旧渴望欢笑,渴望音乐,渴望舞蹈,渴望一个男人日日夜夜的陪伴,渴望一个象大唐天子般真情的伴侣。
我是神,有漫长的生命,但我渡过漫长的日日夜夜更让我清楚了我希冀着什么。
敖吉已经很久没有来了,真奇怪,以前我是习惯于这样的等待的,习惯于他偶尔的到访,可是现在的我却觉得有些无法忍受。
她的欢笑让我意识到我的凄凉。
偶尔避开人群的时候,她也会来到凌波池,跟我说几句话,但这样的时刻并不多,她身边总是拥满了人群,笑语喧哗,她似乎是从不会寂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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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的天子擅长于吹笛,而她却擅长于琵琶,于是公主、郡主便以她为师,日日闹得不亦乐乎。
除了他们,凡人中还有许多有不少不可思议的才能者,例如李龟年、马仙期、张野狐、贺怀智。他们的欢宴常常是自旦至,欢洽异常。
每场欢宴的乐器都是人间罕有之物,才奏便自清风习习。
她常用的琵琶逻沙檀,是一个叫白季贞的人敬献的,其木温润如玉,光耀可鉴,有金缕红文,蹙成双凤,便是弦丝也是光莹如贯珠瑟瑟,她轻轻挥手,悦耳的琵琶声便流泄出来。
有时候她也击磬,那个蓝田绿玉琢成的玉磬,彩缯缛丽,一时无二。
我想我对人是越来越敬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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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些时日,牡丹花开始盛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