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
既没有什么鬼神秘计,也没有什么战场洞察,报捷书上写的简直无趣。
“临战,炮轰,毁掉准部炮兵。准部攻我左翼,左翼结阵防住,骑兵反击。趁乱,准部攻我中军,谋图分割。我中军纵深结七个方阵,使得准部冲击不成,骑兵死伤大半。我右翼步兵出击,席卷准部侧翼,山丘上大炮猛轰,打开缺口,准部崩。”
下面还配了几幅图,把双方的攻防态势画到了图上,一目了然。
就这么简单?
几个只在国内打过小仗的将领脑子一想,忍不住摇摇头,这是啥嘛?准部就这水平?
也几个真正和准噶尔部打过仗,在西北真正打过万人规模大战的将领却看出来了这简单的态势中蕴藏的可怕。
步兵结阵,不需要车营,就直接挡住了准部的骑兵?
按照战场的大小,那几个营从右翼支援中军,怎么能走这么快?
准部骑兵冲方阵连一个都没冲开,就被射死了三成?
右翼的步兵靠两条腿,打开缺口到完成合围,基本是一路平推过去的,按这战场的速度来算,准部的火枪手几乎是一触即崩?这是怎么做到的?
几个将领把那个报捷的骑手叫来,问道:“右翼你们包抄时候,难道准部的火枪手没有射击吗?”
“回诸位将军,准部火枪手一直在放枪。掷弹兵营纵队冲击后,就在阵前展开横队,齐射一轮后直接冲锋,准部火枪手就崩了。旁边的步兵营以纵队冲到缺口,转向展开横队,形成交叉,两轮射击准部便溃散了。”
李九思在刘公岛上见过这样的战法,其余将领却没见过,有些想不明白。
遂又问道:“那准部骑兵冲击中军,你们也没有结大阵?”
“回诸位将军,刘大人说,结大阵无用。结阵越大越宽,那是逼着对面的骑兵往上撞。各个营结小阵,则骑兵正面能撞上来的也就十几匹马,其余的冲不开,只能绕到旁边。绕到旁边,则互为犄角的营方阵就以火枪射击,如同沐雨洗澡,准部骑兵不多时便崩了。”
这几个将领彻底无语了,打仗什么时候这么无趣了?
他们若带兵反骑兵,大顺是有方阵的,肯定是要把矛手结成方阵,火绳枪手在矛手的掩护下乱射。
最终想要把骑兵赶走,还要靠己方的骑兵。最多也就是敌人的骑兵冲不开,但也不至于说骑兵直接被步兵射崩了吧?
至于说炮兵压制了准部的炮兵,这倒没什么问题。
大顺从荆襄重起之后,就是靠大炮打赢的。也是靠着炮多周边炮少,把个三十年战争水平的阵法打成了东亚无敌手,整日在西北或者之前征蒙古,都是阵越来越厚,骑兵越来越多,步兵抗住骑兵杀。
李九思笑道:“好了,不要再问了。刘守常说,他要练有制之军,哪怕无能之将亦不能轻败。我就说了,他练兵为上,若是你们执掌青州兵,说不得比他打的还好。”
从刚才的忧虑到此时的狂喜,李九思已然是笑得合不拢嘴。他已经是世袭公爵,在往上爬也不可能了,执掌北线,力主刘钰去将计就计,虽然这一战不是他打的,可这功劳却不会少了半分。
如今更是抓了大策凌敦多布,也正好完美地证明了皇帝“英明神武”,可谓大胜。
“那大策凌敦多布如今何处?”
“回国公,尚在途中。刘大人派了一个团押送,以防被劫。刘大人言,望国公速发粮草火药支援,这几日天气晴好,刘大人要尽快翻越阿尔泰山。此外,还有书信一封。”
骑手将怀里的信掏出,李九思扫了几眼,知道这封信意义重大,说道:“好,你且下去休息。来人,叫人将之前准备好的粮草火药,押送到前面。多派些人,将俘获的准部士兵压回来,以及那些骆驼马匹。”
在刘钰出发之前,就已经安排下了。一旦前线获胜,补给要迅速运到,大军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山南下。
北线一战已经证明,阻挡刘钰这万把人的,就只有那座阿尔泰山了。
翻了山,准部再也无力取胜了,除非是刘钰脑子忽然坏掉了,不派侦骑、不修营垒,被准部趁机劫了营。
李九思仔细看了看手里的书信,知道大策凌敦多布被俘之事意义重大,若是能够借此平定准部,的确可以安稳西域,毕竟新征服,一旦准部彻底败亡,那些乱七八糟的势力必将趁势而起。
收好书信,先派人加急南下去往皇帝行营报捷,自己便叫其余人都忙碌起来,准备接应俘虏、清点缴获,派遣支援。
军令下达,那几个帐中将领苦笑道:“刘钰一战而定西域,倒是苦了太多人。西路大军里,不知道多少人就等着这一战,以求封妻荫子、封爵立功。如今可好,剩下的仗,就是筑城、推进了。他翻了山,直插准部腹心,那西路大军还有仗打吗?如今那,就看谁跑得快,谁先跑到伊犁了。”
李九思亦笑道:“正是如此。不过诸位筑城、运粮、掩护,皆为功劳,这倒不必担忧。封赏自不会少,只是本来准备了诸多子爵伯爵,如今看来,此战封爵者,寥寥无几。”
几人遥望南边,苦叹道:“不知道报捷的消息传到,又有多少人哭啊。准部既平,日后军功封爵,哪还有机会呢?”
既是说别人,也是叹自己。西域既定,日后只怕再难有封爵的机会了。本以为是一场硬仗苦战,多少人等着盼着,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局。国朝得了西域,已可自比李唐,都觉得日后若是再打,那就是穷兵黩武了。这封爵的机会,难道还能再有吗?国朝还能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