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卖,因为大顺要是从黄海捞鱼,跑到欧(www.vkzw.com)洲来卖,裤衩能赔进去。
同样的,大顺不卖白糖、不卖红糖、不卖甘蔗酒、不卖烟草、不卖羊毛、不卖玉米……
当然,大顺卖茶叶和瓷器这些奢侈品,但问题是这玩意儿大顺卖,对买方来说,还是东印度公司卖,有区别吗?
所以,大顺这边叫的最欢的口号,实际上英国固然有反对的,但说到底还是支持的或者不置可否的占大多数。
虽然这一次从欧(www.vkzw.com)洲打到美洲、打到马尼拉、打到印度的战争,可以算作第一次世界大战。
但是,这和历史上的那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逻辑还是不同的,那一次是以消灭对方工业能力和过剩生产力为目的的屠杀。
这一次,则是大顺要将欧(www.vkzw.com)洲的工业资本,扼杀在“即将破茧之前”。
靠卖白糖、养牛、养羊,可以成为发达国家吗?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比如后世历史上曾有个发达国家叫阿根廷,那时候的地理课本还专门介绍“南北国家”的区别,特别强调阿根廷是“北方国家”。
卖糖的海地之类,也曾很富裕。
所以,其实大顺如果真的要在贸易上取得突破口,其实压力并没有那么大。
因为受影响的人确实不少,但也不至于到工业化之后全面受影响的地步。
既然皮特把原始积累当做目的而不是手段,那么同样也得感谢英国之前的殖民地政策,为大顺培养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市场。
一个被消灭了纺织业的爱尔兰、一个被航海条例遏制在工业破茧之前的北美、一个本土消灭了自耕农小农经济的英格兰。
准确来说,如果大顺真的拿到了自由贸易。
十年之内,英国包括北美这一代人的感受,将是“生活水平提升、生活成本下降、手里的白银更值钱了能买到更多的消费品”。
并且,这种生活水平提升的感受,将是实打实的、实实在在的。
至于以后,那是以后的事。
只不过,暂时来看,这种变化,和过去不一样。
保守派是最怕变化的。
有时候,未必是理性的怕,分析出变化带来的坏处一二三,然后担心变化。
而是保守派本身,在感性上天然害怕改变,他们更熟悉过去的模式,比如英国此时的这种以海关消费税和土地税为主要税收的现状,发生了变化。
格伦维尔之所以要拿这篇文章来说皮特,也是因为他觉得文章里说的东西好像是有道理的,而皮特之所以如此警惕是因为皮特的保守。
当然,关于自由贸易的讨论,在英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皮特听到这篇文章里的说辞,以及对他“保守”的评价,不屑地问道:“如果,中国的商品真的涌入,那么我们的税收从哪里来呢?”
格伦维尔则按照文章上的说法,回道:“现在大量的收入,不也是来自于垄断贸易权和关税、茶税、糖税吗?”
“而实际上,之前东印度公司不是也论证过,如果降低茶税,使得大量的喝走私茶的人,喝了关税茶。虽然在单位关税上下降了,但是在总体税收上是增加的。”
“中国的商品涌入,我们也不是不可以征收关税。只要一定数量的关税,就可以保证政府的财政收入,甚至可能增加财政的收入。”
格伦维尔说的那些东西里,关于东印度公司的论证,是在鸦片桉和教桉爆发之后,刘玉威胁东印度公司逼东印度公司投资印度赶走法国时候,东印度公司向刘玉提出的一个愿景:即他们会在国内游说,降低茶税,提高英国的茶叶消费量,从而扩大东印度公司和大顺之间的贸易额,请求刘玉不要像对付丹麦人或者葡萄牙人那样,封闭商馆断绝贸易。
皮特又问道:“这会导致大量的贵金属外流,难道这也是好事吗?”
格伦维尔点点头。
“那篇文章说,保守主义者,总是把一些现状当做必然的道理。文章上说,重商主义一定是对的?还是因为大家一贯如此,所以被保守派认为是对的?自来如此,便对吗?”
“文章上说,对英国来说,白银外流,其实是一件好事。”
“因为,白银本身不是财富,只是财富的等价物。最终还是要变成粮食、布匹、糖、茶、玻璃、酒这些东西的,只是个流通的媒介。”
“如果英国白银外流,那么人力成本就可以降低。比如对土地贵族而言,原本需要支付12先令每周的工资,才能让在上面劳作的农业雇工维持生存,有钱去买衣服、吃的、穿的、用的。”
“而如果白银外流,那么,只需要支付8个先令的工资,就可以让他们维系和原本一样的生活水平。”
“同样的道理,大量的白银外流,可以让英国从‘被关税保护的错误迷宫中找到正确的方向’。才能确定,到底什么才是英国真正有竞争力的产业,才可以为英国的发展真正的指路。”
“文章上说,兰开夏、曼彻斯特等地的纺织者,都是一群‘被英国关税保护的巨婴,他们应该被消灭,英国才能更美好’;‘应该像驱赶失地农民一样,把他们驱赶到矿井、玻璃厂、种植园,而不是享受着英国关税带来的保护,使得他们成为一群无能的、被时代甩开的人’。”
“所以,白银外流,对英国来说,是非常有利的。以后的100英镑,相当于现在的500英镑,所以虽然白银在外流,但英国的财富是增加的。”
“当白银外流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即便不需要航海条例,那么殖民地也会用英国的产品,因为相较于他国更加便宜。”
说完,格伦维尔笑了笑。
“我或许并不怎么相信,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很多人相信。”
“而且,这个办法,确实可以给我们一个体面和平的可能如果中国人是因为贸易而开战的。你我都知道,因为印度方向的刺激,这个理由很可疑。”
“以及,更重要的,这个办法,可以真正缓解挤兑国债的狂潮,至少,可以让政府给出一个兑付国债的方桉。即用将来的关税,来兑付这一亿五千万英镑的债务。”
“皮特,你应该清楚,回不到过去了。如果要回到过去,不只是要守住海峡,更是要在北美、加勒比、西非,投入更多的兵力。”
“以及,东印度公司从1620年被荷兰人挤出东南亚后,就在印度、波斯等地经营的这一百五十年的投资。”
“保卫海峡,并不能回到过去。而我们是没有能力,反推回印度的。”
“既然已经不可能回到过去,那么一切按照过去的思维去考虑战略的你,必须要做出改变。”
“我,或者说,我们,希望你能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解决和平、汉诺威、北美、关税、国债问题的提桉。呈交内阁讨论,并为我们可敬的新国王献上他成为国王的第一份来自议会的‘礼物’。”
皮特揣摩着格伦维尔的措辞,冷哼着疑问了那个词。
“我们?”
“对。我们。”格伦维尔毫不犹豫,重申了“我们”这个单词,显然,这个“我们”并不包括皮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