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劫”?
懂一点围棋的人都知道,“三劫”是平局,不胜不败;懂一点围棋轶事的人都知道,“三劫”是不祥之兆。
月对着棋盘不禁抱住自己的脑袋笑了起来。自己和自己下棋,竟然也能下到“三劫”。
独弈,是月一直以来的习惯。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真正下围棋,只知道有记忆开始就在下棋,哪怕是想着放弃的时候,仍然在下着棋。虽然是职业棋士,但因为人缘不好,除去对局,一直都是一个人下,偶尔也会摆摆棋谱……
黑白世界是纯粹的,一如平凡的生活,风平浪静的背后蕴藏着尝不尽的酸甜苦辣;黑白世界是冷竣的,犹如生活中的挑战,无法逃避,只有不断地超越;黑白世界是深邃的,就象生活这本大书,其博大精深,让人一辈子沉味其中。围棋,作为一种业余爱好,如同好的音乐一样,是给人享受的。但是作为一种职业,那种残酷,不是一般人能够体会到的。职业棋手下棋,多是为了生存而奋斗,为了尊严而拼搏,忍耐、努力、艰辛、苦修,还要克服绝望的煎熬,但也未必能达到目标。可以想象他们输了棋之后,看到别人那种安慰的口气和那种复杂的神情,一定茶饭不思,辗转反侧,夜不成寐,或许第二天接着又是比赛。能成为高手的人,都是在血泪当中打滚过来的。
但是月有点不同。他喜欢围棋,单纯地喜欢围棋本身。与人对弈,赢了,没有胜利的快感;输了,也没什么感觉。长期的独弈让他对别人在下棋中追求的那种快感觉得很麻木。他只知道自己始终是无法把以往下棋的日子一笔抹去的,今后仍会有很多时间留在棋盘上,哪怕只是独弈。
始终,月不习惯与人争,只是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独自下棋,独自生存……
今早同行的语气至今想来还是让人很不舒服。“月,你也真够倒霉的……”月又一次在决定升段的关键比赛以微弱的劣势败北。接受别人的同情和怜悯也是职责之一吧。想至此,月笑了笑。
“三劫”——不祥之兆么?
上次独弈出现这个局面是什么时候?六年前?抑或更久?
看看左手腕上银色的手表,月不得不收拾一下心情,去参加那个是什么宴会。因为没有认个师门,没有靠山,月就好欺负地被随便拉去跑龙套。财大气粗的商家赞助举办围棋赛,总不忘举行个晚宴作为收场,再次不失时机地替自己的公司做宣传。
“哟,帅哥,有人找哦。”
听到这句话时,月正缩在明亮大厅的一个不起眼的昏暗角落里静静地啜饮一杯不知名的紫红色的饮料,以他的工资,是不可能了解杯中之物叫什么,他只是开口向侍者要了杯不含酒精的东西,侍者就递来了这个。
叫声惊动了不少人,音乐暂停。月稍稍皱了皱眉,把领带往下拉了拉,果然自己还是不习惯穿得如此正式。但马上又恢复了嘴角的弧度,事不关己,继续低头钻研那杯东西。
中途闯入的喊话者大大咧咧地走进大厅,不顾别人异样的目光,径直仰起一张带着叛逆与随便的俊帅脸庞,挑起有点邪气的笑容。
“有位小姐说要找这里最帅的帅哥出去见她,”来人一脸捉狭的笑容,“她在门外等着哦。这是信物。”他晃了晃手里亮灿灿的钥匙。
“嗨!”他丢出钥匙,钥匙沿着抛物线轨迹正要砸到一个人时,那人向前一步,探身端起前面桌上的酒杯,很自然地避开了钥匙后,若无其事地将酒凑近嘴边细细品尝。钥匙径直向前飞进一个暗角落,“啪”地一声,打翻了月手中的杯子,月胸前的衣服马上湿了一片。
“啊呀,抱歉……咦……”突兀的闯入者连忙道歉,但看到月慢慢走出那个角落时,闯入者不由地惊疑一声。
还未看清长相,月那一头柔软亮泽的长发立刻吸引了许多惊羡的眼光。男人留长发往往会给人有点邋遢的感觉,但月却完全不同,整洁干净清澈的不似人间之物。微松的领带,染湿的西服,本是显得过于狼狈的,偏偏细看月那张脸时,反觉得斯文优雅,平添了几分闲逸的魅力。那张精雕细琢的脸,不由让人感慨上帝造物只是何其偏心。
闯入者若有所思地眨眨眼,改了原先的主意,对着月催促道:“请你尽快,那位小姐还等着呢。”
愚人节刚过,难道是余兴节目?月一头雾水地被闯入者拉出了会场。
门口,是一位脚踩着至少有五寸高的高跟鞋的美女。她只穿着单薄地穿着黑色低胸性感的吊带裙,这种天气也不怕冷。
美女远远就对月吼了过去:“你是谁?旭呢?”
月脚下一个不慎,差点摔了,狼狈地低下头调整表情。那美女径直迎上前,一把揪住月身边的人。
“健,你这个笨蛋会不会做事啊?!我让你找的是旭!听到没有?!是——旭!”她的表情像是要把叫做健的那个人活活掐死、咬死。
“我可是完全遵照您的意思,”健挣脱开她的禁锢,摆出一脸无赖相,“您吩咐的‘总之,把里面最帅的那个家伙给我抓出来’,我没看到有谁比他更帅啊。”
看着健捏着鼻子学美女嗲声嗲气的样子和美女铁青的脸色,月忍不住想笑。月稍稍有点搞清状况了,同时暗叹自己何其无辜,无端卷入有钱人的纸醉金迷。但想起棋院里的人对他说过,别惹是非,别让那群有钱人不高兴,月只好保持沉默。
月抬起头时,正对上美女愤怒的目光。他礼貌地对那美女微微一笑。
美女显然对他的笑容相当震撼,盯着他的脸看了整整三分钟忘了骂人。
半晌,美女终于回过神来,却已无心恋战,她伸手指着健的鼻子:“我不管,你替我转告他,他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我要他跟我说清楚!”说罢,气乎乎地扭动腰肢走人。没走两步,忍不住回头再看看月,很想说些什么,还是忍住了。
月保持友好的表情目送完美女佼好的背影,一回头,看见健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的捧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