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次跳级,理所当然地,旭进了大学后,成了同年级中最最年轻的一个。
年轻优秀又自命不凡,嫉妒不满的眼光总是如影随形。旭和室友的关系处得相当糟,有一天晚上他回寝室室发现自己的行李全部被室友收拾在一块儿,一副要将他扫地出门的架势。旭想也没想就冲上去和他们扭打在一起……
隔壁寝室的人被这凶狠的场面吓倒了,不敢进去,连忙去叫人。然后,门被推开。一道雪白的身影轻盈的飘了进来。美得象春日的飞絮,清得如隆冬的白雪。一时间,清冷的白,灼亮了旭的眼睛。
“明……学长……”有人惊呼。
入学时,旭的确听说过有个与他同年的人还高了他一届,是学生中有口皆碑的天才美少年,可惜一直无缘得见。现在看看,原来美人就像一道风景,听别人起说时嗤之以鼻,以为不过是夸夸其谈,真的有幸见到了,才知道所言非虚。
扫了一眼满地狼藉,明学长打破了沉寂,弯弯上翘的嘴角轻吐出的声音犹如天籁,瞬间划过冷寂的空气,“搬去和我住吧。”
“啊?”旭有生以来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听力。
“我一个人住在自己租的公寓里。可以吗?”明学长笑得云淡分清。
满肚子火的旭,没有细想就拎起行李跟他走了。
末了,明学长回头一笑:“大家都是同学嘛,没必要弄得那么僵,有空来玩啊。”
中国不像日本,有那种尊辈有序、学长学弟不得越僭的教条。大学里更是各自为政,长幼不分。但明学长却独有一种威信。他若无其事地说话,柔和却没人胆敢拒绝。
后来,明学长常常拿这件事取笑他。“要你跟我走,你就真的照做?不怕被拐?”如月的眼睛温和甜美地微笑着。
旭的眼神太锐利,没有人愿意与他深交。从此在他狭小的世界里,只有明学长一个人。
明学长却并不在意,他教了旭很多东西。
——旭,要对自己诚实。人活着对别人总是无意识地说谎,如果对自己都无法坦诚,会被寂寞淹死的。
——旭,记住哦:不能让别人洞悉你的情绪,当你摊出最后一张底牌的时候往往是你输得最惨的时候。
说话间,清澈的眼瞳总闪烁着冷静慧洁的光泽。
渐渐地,旭发现,明学长是他见过的眼神最寂寞的人——但不知为何,每每他对旭绽放温暖的笑容,旭的梦境也会斑斓多姿。
明学长跟人说话时总是微笑着。可旭莫名地坚信,只对自己,他的笑容才是真心的。
和明学长一起生活很自然,没有不冷不热的嘲讽,没有不三不四的中伤,更没有课余难以忍受的喧嚣。漂亮得完全不像男生的明学长除了总是把一切收拾得干净整洁,还有一个很特别的习惯——每个空闲的午后都会很费事地泡上一杯红茶静静啜饮,旭不喜欢红茶,却喜欢看明学长捧着红茶杯时优雅的样子……
一直过得很开心,直到,那个人出现——
“儿子,儿子,你就帮帮忙吧。当初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你就帮爸爸想想办法,随便给点吧……”
“滚,我没你这种爸爸!你不是为了那个女人丢下我们了吗,你去找她要钱好了。滚!”旭绝情地把那个人往外推。
“你小子有骨气,翅膀硬了,你这几年还不是靠你妈出车祸的大笔保险金过活?分一点给我也不算过分啊!你这个不孝子!”
空气中刹时漫起冷寂的气息。旭惊悚地回头,看见明学长正站在身后不远处。埋藏心里多年的伤疤被当着明学长的面揭开了,旭恨不能找个地洞转进去。
明学长的脸色冷如寒冰,对着那个男人毫不留情地奚落:“我不管旭是不是你的儿子,他现在还未成年,根本没有赡养你的义务。你这个没骨气的男人,你这辈子也就只能靠女人和小孩过活吗?!就不能做点稍稍有水准的事吗?!你这种人渣别弄脏了我的地方!从我的公寓滚出去!这是我的地方,下次你再不请自来我会告你私闯民宅!……”
不由分说,明学长把那个人赶了出去,狠狠地关上了门。
旭很早就知道明学长是个冷静厉害的角色,却没想到他斥责人时如此冷酷严厉,酣畅淋漓。但明学长回头对着旭时,他的微笑却让旭的情绪濒临泛滥。
“旭,我的肩膀可以暂时借你用……”三月春guang般和煦的笑容,对着旭绽放,“……还有,我记性很坏,到了明天可能什么都不记得了……”
哭泣对旭而言一向是种温情的奢侈。然而那一晚他却哭得一塌糊涂,惨不忍睹。明学长一言不发地抱着他,倾听他的哭泣。他感到明学长的怀抱是天底下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无法形容这种感觉是什么,只是每每在眼神交汇的瞬间,总有什么东西深深地打动了自己。
『将来有一天,我会变得很厉害。我的个子会长得很高,这样我可以低下头来,细细看明学长的眼眉。我的胸膛会变得很宽阔,这样,我便可以为他抵御风寒。』
『我会用我全部的力量来保护你。所以,明学长,请你从今以后只对我,只对我一个人微笑。』
相处时间久了,旭和明学长渐渐契合到一个微笑就能察觉出彼此的不妥……
但是明学长的眼中始终有秘密,每隔一段时间会莫名其妙地消失一次。旭很早以前就察觉到了,却一直不敢开口过问。
有天晚上,旭因为被教授留下谈一点事而很晚才回家,在公寓旁边的小路上不经意的一眼,竟然看到了明学长的身影。被几个陌生的人围着,有人手上还握着刀。
打劫!旭的脑子还没有反映过来,身体已经冲了过去,一把将明学长拉到身后护着。寒光一闪,他却迟迟没有感到疼。熟悉的味道裹挟住了他。“锵”,刀落地的声音。
“傻瓜,不要随便逞强。”
下一秒,旭看见明学长握着手腕蹲下身。旭伸过一只手,好烫!他猛的缩回,浓浓的液体已经沾了他一手。昏黄的街灯下,他只看见——自己满手的,红色!
明学长的声音忽然细弱地颤抖:“我,我的手好像断了……”
“明学长……”旭惊慌失措地紧抓着明学长衣襟,手拥住明学长的背,不知该如何是好。
围攻的一帮人,见事情闹大了,顿时作鸟兽散。
“怎么样了,明学长,你怎么样了?”旭绝望地快要哭出来了。
明学长松开按住左手手腕的手,外侧的好大的一个口子,鲜血直流,“没那么严重啦……”明学长抬起头朝着旭孩子气地吐吐舌头,“一半是骗他们的。”
“旭,你的脸上的肌肉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啊,我还以为你是面瘫呢。”明学长依旧是处变不惊的温婉笑容,像漫天羽绒般温柔,揽住了旭。
旭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旭,你要学着好好保护自己。”明学长笑着,用右手拍拍旭的脸,鲜红的液体弄脏了脸,湿润而粘腻的感觉。
包扎完伤口回到家,明学长微笑着向他吐露了总是神秘失踪的原因。旭这才知道,明学长原来还是个职业棋士,不得不间或参加一些职业对局。
“……不是没想过放弃,但每每到了对局的时间就手痒,还是想继续下棋啊……”
明学长说完又笑了起来。他带着这样暖如春水的笑与旭道了晚安,款款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