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兄长的责问,张弘正解释道:“九哥,愚弟并不以为那小子能做到二十年内复国,所以和他打了这个赌。他就那么点大的一个荒岛,怎么可能呢?”
张弘范摇了摇头:“你上当了,赵昰他根本就没拿出什么来做赌注,他一点都没吃亏。如果这次大战他败了,他还是会放弃眼前的一切,远遁海外。总之,他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如此。可假如你输了,到时候却要受制于人。”
还是这边这个老张旁观者清,看得明白。
“九哥,可愚弟也并未答应他什么。他能不能复国且不说,就算能复国,让咱为他做件事,那也至少二十年之后了,谁能知道到时会怎样。”张弘正不以为然地说道。
“问题就在这二十年后谁知道会怎样,他输了,人早走了。而如果他赢了,你想过没有,他若是公告天下,张家在北方就难以立足了。”张弘范急道。
“而且,一旦你和他打赌的事传了出去,万一大汗知道了,你又如何向他解释?”
张弘范的心里已经越来越不安,他自言自语地说道:“赵昰他为何要这么做?他为什么要赌二十年?”
他的锐目看向张弘正:“你把他说过的话再细细说一遍,不,全都记下来。”
张弘范盯着记载张弘正和东谈话内容的那几张纸,看了一遍又一遍,身上的汗不断冒出。
东对蒙古的“猜测”,其实并没有什么出奇,只要读过点史书的,都会明白。那不过就是他对文天祥、陆秀夫等人的一种提示,顶多人家认为他脑子转得快而已。
但他提的问题就很是不同。因为这小子不仅剽窃了后世学者的做法,先从一个比较大的视角,提出历史的总体现象,然后要求别人给出答案,而且他所提的问题还涉及到了历代的兴衰。
特别是,他在这里面还掺合了“国家、民族、文化、文明”等等、在眼下这个时代还朦朦胧胧的东西。而这,更是触及到目前在北方比较敏感的胡汉关系。
如果您真要让他自己来准确地回答这些问题,他也是哼哼唧唧,忽悠来忽悠去,不知所云。
张弘范并不是个武夫,相反,他是一个难得的文武全才。《元曲三百首》中就收录有他的大作,而且他还著有自己的文集《淮阳集》。堂堂大宋,如果想找出文武两方面都超越他的人,大概也只有岳飞,但帝国却扼杀了自己的天才。
因此,东提出的问题,看在张弘范眼里就很不一样。这不仅是从一个帝王的嘴里说出来,而且这个帝王还是敌对的一方,这里面就有了别样的含义。
在这个时代,能提出这样问题的人,已经决不是一般人。更重要的是,他留下了这样一个悬念,就像张弘范现在所想的那样:提出这些问题的人,会不会已经知道答案呢?如果这个人连这样的问题也能回答的话,那么在这个年代,说他是大才一点都不过份。
假如没有厓山之战,这边这个老张仅仅会敬重对方的学识,就像原先的历史上,他十分敬重文帅哥的才学、骨气一样。但败在人家手上之后,再看到这些东西,这个老张就被忽悠了:“宋主身边有人啊,那个文天祥和陆秀夫都是天下之奇才。”他叹息道。
那个“小屁孩”不可能有这水平,张世杰他更非常了解,至于其他行朝的人,没听说过有什么杰出之士。
他的这个想法,同样也是后世大部分学者的看法,他们都把矛头指向了文天祥和陆秀夫。只有少部分例外,而这部分人最重要的证据就来自张弘正。
张弘正这段时间被折腾的天上地下反差太大,一会儿被俘、一会儿被释放,简直就像做梦一样,故此,他对“小屁孩”的印象就特别深刻。
他说道:“九哥,以愚弟在那里所见,这些都是那个古怪小子的想法。”
张弘正当时就注意到了屋里所有人都有些困惑的眼神,他哪个时候就觉得,这不可能是其他人的见解,只能是哪个古怪小子的想法。而这,才是让他觉得最不可思议的地方。
但张弘范不同意他的看法:“赵昰只有十二、三岁,不可能有这样的见解,这必然是他身边的人教的。”
哪是,除非亲眼所见,您在这个时代,让谁也无法相信这是一个小屁孩的高见。
东如果知道他忽悠来忽悠去,竟然忽悠出这个结果,他也只能是哭都没有眼泪。杯具啊。
但张弘范的灵台还是清明的,他没有纠缠在这些问题上,而是转为处理更重要的事,因为他再次感到了危机。
由于战败、被俘,以及害怕兄长责罚等这些心理上的原因,张弘正并没有大摇大摆地白天来见他的兄长,而是在夜间找了一个他熟悉的张弘范亲兵、也是他们的族人张信,由他悄悄带进来的。因此,张弘范当机立断首先做了一件事,他传来哪个亲兵,严令他保守张弘正还活着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