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忽必烈看着面前的伯颜时,他的心中除了怒火还是怒火。
他是二月初起驾到上都的,和他同行的还有太子真金,他们的目的主要是查看所修的太庙和司天台。但是,他刚到北地就得到快马所报消息,他的钱袋子阿合马被人谋杀了。
历史上阿合马的死,是一次诱杀,凶手叫王箸。据史载,这位王“义士”和阿合马并无私怨,仅是看不惯他的所为,于是就联络了另一个“妖僧”高和尚,纠集了几十个人动了手。简单地说,这帮人乘着老忽和真金当时都在上都,假传太子的令旨,说真金已先行返回,要在晚上进城回宫,让阿合马去迎接,王箸还亲自去见的这个胖子传达令旨。他当时是个千户,阿合马就毫无怀疑地去了。这些人也还真弄了个人假扮太子,结果就在假太子的马前,王箸一铜锤将胖子送到了他该去的地方。王箸事后表现的很仗义,挺身而出承认自己是主谋,并束手就缚。
老忽得报大怒,他立即返回大都,斩了王箸等人。你把他的钱袋子给整没了,老忽焉能不生气。
老忽才为他的钱袋子惋惜还没几天,“落井下石”的兄弟们就把胖子的劣迹给端了出来,忽必烈终于火上来了。
上怒曰:“王著杀之,诚是!”命发墓剖棺,戮尸于通玄门外,纵犬啖其肉。子侄皆伏诛,没入家属财产。
但这个时候的忽必烈,实际上火已经由胸口蹿到脑门子上了,因为在几乎同时,他又收到了一个让他暴怒的消息。两路南下的元军水师在长江口外大败,几乎全军覆没,更为严重的是,忙兀台和囊家歹等人被困在了翁州岛上,危在旦夕。
皇宫里的忽必烈心中像有一团火在烧,他咽不下这口气,他立刻召见伯颜商议增兵江南,准备实施救援。
看了鄂州水师和江南大都督府的奏报,伯颜的眼中露出了精光,但他的面容却很沉静。他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表示要再下江南。
伯颜这个人的视野并不狭窄,相反,眼界非常开阔。历史上北元通过海道北运江南粮食的举措,就是他提议的。这在当时,不知道为北元帝国节省了多少人力物力。可惜,他的良策在这个时空里,怕是不能施行了。
作为执掌帝国军事的同知枢密院事大臣,他自然留意到了琼州水师在江南的活动特点,对此,他的评价就两字,“狡诈”。因为这种抄掠的行为,是目前的北元难以应对的。
伯颜从内心里已经朦朦胧胧地预感到,自己将来很有可能还会与这个以前的对手再较量,但他更注意的是对方的变化。一个变化了的对手,是不可轻视的,尤其是真正的变化。
可面对眼下这局面,他在仔细地盘算过后,却在心底里只能叹息。因为就算立刻实施对翁州岛上元军的救援,你没水师也不行,援军到了海边,没船你还是望洋兴叹。可现在你能再让战船下海吗?
他了解他的大汗,这是一位容不得任何人挑战他威权的君主,即便他有时对草原上人的存在某种宽容。他知道他的大汗此刻心中全是怒火,但做为执掌帝国军事的大臣,身上所肩负的职责,还是让他沉声言道:“大汗息怒。恕臣直言,现在救援,恐已不及。”
忽必烈的眼中有光闪过,那里面全是冰冷。
伯颜的神色不变:“臣不如董文炳,一直忽视了水师。”
忽必烈盯着伯颜没有说话,但他眼中的冰,却在慢慢融化。
董文炳在历史上能被忽必烈如此看重,确实是有他过人之处。
至元十四年,也就是景炎二年,蒙哥可汗的第四个儿子昔里吉为争夺汗位而造反,忽必烈准备亲征。他从南方紧急招回了董文炳,而且每天都要问他何时到达,“帝日问来期”。
董文炳到达后,他立刻召见,并否决了他出征北地的请求。“朕召卿,意不在是也。竖子盗兵,朕自抚定。山以南,国之根本,尽以托卿。卒有不虞,便宜处置以闻。中书省、枢密院事无大小,咨卿而行,己敕主者,卿其勉之。”
老忽告诉董文炳:“我叫你来,不是让你来打仗。那几个小蟊贼,我亲自来搞定。但阴山以南,是国家的根本,现在都交给你了。有突发事件,你可以直接处理后再报给我。中书省、枢密院里的大小事情,要听了你的意见后才能办理。我已经给各部门主管打过招呼,你好好干吧。”
这个时候,阿合马已经是平章政事,他曾让董文炳签署朝廷公文,但董文炳回绝了,他也根本不管具体事务,因为他知道忽必烈让他担任中书左丞的用意。“主上所付托者,在根本之重,非文移细故。……吾是以预其大政,而略其细务也。”
阿合马是独揽大权,但他极为忌惮董文炳。“平章政事阿合马方恃宠用事,生杀任情,惟畏文炳。奸状为之少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