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疑惑抬头看了看暮春湛蓝的天空。
除了几朵优哉游哉不知世间疾苦也毫不关心的云,天上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伊斯。
啊,伊斯……她想念那个没心没肺的混蛋,但她打定主意再也不会去找他,因为显然,他们对他并没有那么重要。一只乌鸦几天前为他们带来了他的信,上面只有简单又潦草的一句话:“我在远志谷。”
……然后呢?为什么在那儿?什么时候回来?还回来吗?到底在闹什么别扭呢?……
没说。
他根本就用不着写那几个字,单单看着那只乌鸦他们也能猜到它是打哪儿来的。它甚至会在吃饱喝足之后回答娜里亚犹犹豫豫问出的问题——“他还好吗?”
“好着呢,好着呢。”它嘎嘎地这么回答,因为一张嘴就像在笑,还笑得十分狡猾,这话听起来总觉得不那么可信。
它留了下来,每天在城堡里飞来飞去,用鸟屎标记着自己的领地,没事儿就以捉弄莫奇为乐。泰丝发誓要拔光它的毛,但精灵对它和它的主人都满怀感激和敬意。
“它们救过我。”他说,“而且我想它会很愿意为我们传递一些消息……如果被拔光了毛的话,那可就不一定了。”
这句话并没能完全阻止泰丝。但发现在她的宠溺下肥成个球的小莫正因为被迫的运动逐渐恢复曾经的敏捷之后,她似乎也没那么执着了。
娜里亚花了几天的时间想要写封回信……到今天也还是没有写出来。
她不想显得太过担忧,或太过热情。毕竟那家伙又一次不告而别,连一个理由也没有给她。昨晚她在信纸上写下了同样简单的“知道了。”……一觉醒来又懊恼地把信撕成了碎片——她自以为淡定的语气,隔上一晚,看起来就活像个赌气的小女孩儿。
她发了好一会儿呆,才轻轻踢了踢一直在发呆的埃德:“你在干嘛?”
“……不干嘛。”
埃德回过神来,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只是想清醒一下……可脑子里还是像塞了一整窝小鸡仔,叽叽喳喳互相踩来踩去,就是一只也不肯出去。”
娜里亚忍住笑把他拖了起来:“也许一顿美味的午餐能让它们暂时安静下来?”
埃德冲她笑了笑,但笑得有些勉强。
回来这么久,他终于开始习惯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像个人样,但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太多东西困扰着他……而娜里亚不知道还能怎么帮他。
“……也许你可以写封信问问远志谷里那个老法师?”
脑子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她脱口道,“如果伊斯在那儿……他总不能不理你。”
“可是……”埃德迟疑着。
娜里亚很快就明白过来。她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犹豫——他依旧相信他们,这很好……但他不再像从前那样天真地几乎相信每个人。他甚至对斯科特都心存疑虑,至今也没有告诉他任何事,何况因格利斯奈夫这样很难用简单的善或恶来评价的法师。
她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是总有些怅然。
眼角黑影一闪,半空里突然有一个小小的东西坠了下来,撞向埃德的头顶。她本能地想要拔剑砍过去,手伸到腰边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带剑……而埃德已经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那东西。
“噢……”他低低地叫出声来,惊讶地看着手心那只绿胸脯的小鸟。
那是只漂亮的小家伙,还不及他半个手掌大,眼周有清晰的白线,蓝绿色羽毛微微地泛着光,只是有些凌乱,胸口急剧地起伏着,像是已经筋疲力尽的样子。
它歪着头,用乌溜溜的圆眼睛看了埃德一阵儿,忽地张嘴发出一连串清亮的音符,在他们耳边袅绕着,好半天都没有停下。
“呃……它在唱歌?”娜里亚疑惑地开口。
她不认识这种鸟,但也听得出那过分婉转的曲调,实在不像是平常的鸟叫。
“嘎……”
花架上传来一声粗哑的叫声,娜里亚抬起头,正看见那只来自远志谷的乌鸦低头打量着它的同类,眼神似乎还带着一点点轻蔑……或鄙视。
然后它懒懒地伸展着翅膀,张嘴叫了起来:“来信啦!来信啦!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