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沿着蜿蜒的小径不知走了多久,头上的岩洞时高时而低,挤着人的发顶,堪堪擦过去。
小弥和安夜还好说,白楠几乎要跪着走了。
他啧了一声,嘲讽:“以前修地道的是武大郎?”
“肯定是为了防你这种小人的。”
“我可一点都不小,不信来试试?”白楠似乎摸出了一点呛小弥的门道,打架打不过,嘴里淬毒也毒不死她,那就撩她,怕什么撩什么,反正他就一张嘴厉害。
小弥朝他翻了个白眼,和这人根本就没一点共同语言。
这里的可视度极低,尽管有小型的探照灯也无法将视野点亮。这条小道又深又长,泛着水汽以及腐气,还有类似沼泽的糜烂气息。
“滋滋滋。”
小弥的探照灯忽闪了一下,看来是快没电前的警告,恐怕也坚持不到多长的时间。
他们的速度还得再快一点,再往深处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
安夜的指尖拂过墙壁,上面铺就一层软滑的黑绿色藻类,厚厚绒绒的一层,盖住了墙壁原本的色泽,像是一团又一团巴掌大的霉菌。
不过这些藻类实在脆弱得很,她的指尖轻轻一刮就纷纷落到了地上,显露出壁石的色泽。
等等,上面有画。
“看这些墙上,有画,画的什么?”安夜问。
白楠细碎低语:“海怪?”
小弥徒然蹙起眉头,说:“不……可能是海妖。”
安夜也摸不准,她将自己眼前的这一小块痕迹尽数扫开。手指拂过那些沧桑且古旧的痕迹,上面绘的是一个女人,双手分开,但腿部却意外地合在了一块,不知是雕刻师无心之失还是有意为之。
这些壁画雕刻的线条略带粗糙,甚至有些起孔,不知是因被水浸泡过还是质地的原因。
如若仔细去看,看起来就像是坐在礁石上高歌的人鱼,也有点像海上传说中的海妖塞壬。
相传在月圆的时候,如果海面雾气渐大,就可能会出现海妖抑或鲛人,她们的歌声甜美,身姿动人,胴\体隐匿在月光之中,泛起点点星光。
鲛人意喻着迷失在雾色之中;随之歌声放弃人性,与之堕落;以及沉溺于罪孽的爱,一步步坠入深渊。
安夜的脑仁干涩,触电般隐隐作痛。
她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后退一大步,刚想逃开,就被那壁画摄住了心神。
这壁画有古怪!
但是很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安夜再次睁眼,前方已变得模糊不堪,似裹了一层薄纱,凭借月光,将壁画的人突显出来。
不知是烟雾起了作用,还是她昏昏沉沉到神志不清。
那原本硬石一样的壁画开始颤动,变成海波,幻化成黑漆漆的湖面。
原本黑褐色的人像变成了迎着月光的赤\裸女人,她侧头,一双眼泛着极其浅淡的红光,险些摄住安夜的魂魄。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不敢再去看一分一毫。
绝不能被诱导,绝不能迷失在这种地方。
忽然之间,她嗅到了熟稔的茉莉花香,典雅而浅淡,含着血腥,还有点湿气。
这是白行惯有的草木味,安夜不会认错。
她循着味道走,脚上湿了,仿佛踏入水中。
安夜没停,继续走。
她信任白行,知道这是白行在指引她逃出险地。
“叮——”
安夜脚下被铁制链条一勾,一下子绊倒在地。
她这才睁眼,回头望去。
只见得小弥与白楠,甚至还有雁子都东倒西歪在地上,陷入了昏睡。
只有安夜是醒着的,坐在由四根柱子支撑的大殿内,四周镶着链条,晃晃作响。
安夜回头,看到一尊石台,上面躺着人,正是白行。
她找到他了,安夜寻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他了。
安夜走近几步,脚步放得很轻,怕惊醒他,又怕这是一场梦,稍不经意就会使梦破碎。
白行紧闭双眼,眼皮上方两片扁平的小石,石面上画着两只栩栩如生的眼睛,不知用意。
安夜朝沉睡中的白行一步步走近,她伸出手,掠向白行的正脸上方,隔得很远,掌心也仿佛能感受到他喷吐出的炙热气息。
白行还活着,太好了。
她是来接他回家的,就这样将白行平安无事带回去。
“咯噔。”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齿轮停止,卡在机括里的撞击声,清脆而嘹亮,一下子钻入安夜的耳膜,震得耳廓隐隐发烫。
“咔!”
白行的石台四周突然涌出了无数根铁管,朝上不住延伸,像是藤蔓一般,交织在一起,与天花板相连,形成一个由无数铁制树枝交叉形成的鸟巢。
白行被困于其中,无法逃脱。
“白行!”安夜声嘶力竭地朝他呼唤,但那鸟巢仿佛能将一些骚动隔开,推往四周空荡之处,回音回响在大殿之内。
明明已经那么近了,她差一点就能碰到白行了。
就差那么一点……
安夜的掌心上仿佛还残留着他的体温,炽热而浅淡的,逐渐冷却了,逐渐令她不安了……
不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