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夜自幼聪慧来擅于动脑,喜欢琢磨事情,否则也不会很快就摸索出了石磨的特性;但是,自从被蒋杰雇佣的梅老大,那锋利的缳首刀,刀风扫过他的脖径之后,死里逃生的萧夜,变得敏感多疑,心肠也渐渐地硬了起来。
不如此的话,他不知道哪天就会死在蒋杰的刀下,身后还有弟妹和梅儿呢,到时他们该怎么活。
“王叔,尽快把这里修葺起高墙,只留下一道出口,”站在军舍外的荒地里,萧夜比划着四周的地形,仔细地叮嘱着王大力。
“百户,现在天气还是有点冷,黄灰泥凝固的太慢,咱们人力也不够,”王大力皱着老脸,粗糙的大手不停滴搓着,“这墙的高度要多少?”
“一丈三,再高就越制了,人手我会调派一个小旗给你,现在山上最关键的,是这个石堡,”萧夜想了想,大不了把收集木料的小队交给王大力,其他的小队是不能动了。
周长近千二百步的长方形石堡,是他在石山上的一个据点,只要石堡能守得住,其他的可以放弃。最关键的,是石堡里安置的磨坊,万万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当然,那看样子已经沉重达千斤的石磨,萧夜也想不出谁能拉走。
不过,尽管王大力已经指挥了五十人,白天黑夜地开始修筑石堡围墙,萧夜还是不很满意,遂把三队小旗也调了出来,加入了修筑工程的行列。就连屯里的老匠户们,也闲不住地纷纷前来帮忙。
至于寒娟他们那些小孩,被匠人们赶得远远的,无趣地去捡拾果核换钱去了。
剩下的两队小旗,开始轮班在山下周围执哨巡逻,练兵场上的队形战阵操演,暂时是停止了。
粗大的木质三脚架,一根长长的粗木作杠杆,在匠人军士的手里,变成了可以轻易调动灰泥石块的利器,五六个人就可以把百步外的灌模场里,那重达四五百斤的规整石块,一堆一堆地挪到了基坑旁。
移动三脚架几次后,第一块四方的灰泥块,在王大力的吆喝声中,终于吊进了八尺深的墙基坑里,一车调制好的浆状灰泥,也被匠人推了出来。
说起这三脚架上的长木椽子,还是鸡鸣村的尚武,灵机一动,提出来的;他带着三名军士,远远地返回了一趟鸡鸣村,从已经倒塌的祠堂废墟里,找到了这个两丈长大腿粗的木料,用战马给拖了回来。
为此,萧夜特意奖励了尚武一把军弩,可把这小子给乐坏了,整天在荒野里打兔射野鸡的,把挖石炭的工作也给丢下了。
尚舍田也得到了两石粮食,算是对鸡鸣村的补偿了。不肯占便宜的萧百户,让猎户们很是佩服。
在黄德山、田房俊惊讶的旁观下,土黄色的堡墙,每天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不断地加高,直到六天后的初八,磨坊石堡已经初见了模样。
在几个石匠出身的军士建议下,王大力不但在堡墙后修筑了台阶,能直达墙头,还在四个墙角处修葺了站台,军士可以在上面依着垛角放哨了。
宽达两步的墙头上,匠人们用吊上来的小块灰泥石块,修建了一溜半人高的护胸夹墙,巡逻的军士甚至可以在后面躲避箭矢,也不怕跌倒掉落下去。
把军舍和磨坊严密防护起来的石堡墙,建成的当天,堡里靠墙一排十间的石屋,也同时加盖上了蒿草房顶,火炕、地面也在快速地整理。这里,是新的百户所。
石堡里,磨坊居中,西面沿着堡墙是一排军舍、灶房,东面是百户所院舍,两间客房小院。
北面粮库、仓库,南面则是马厩了;堡墙太高,虽然早晨再也见不到斜斜的阳光,但安全上已然无虞了。
不过,磨坊外正对面两大堆的石炭、矿石,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萧夜却是浑不在意,只求简单快捷。
狭小的石堡出口,苦于手里没材料,王大力和几个老人费尽了心思,终于想起了黄灰泥,用灰泥凝固制成了二十根三棱石条,码放在了出口两旁。
万一事急,这些五尺长重若六十斤的石条,凌乱地堵在出口处,堡墙上再放上几杆后装枪,两箱震天雷,看哪个敢往里闯。
农历十五这天中午,石堡里灰泥地面干透后,新建的百户所搬进了主人,萧夜家里的秘密仓库,昨晚已经先一步搬空了;看守库房的,还是有些木纳的坤叔。
百户所院舍,一间堂屋两侧厢房,厢房内屋有火炕,右间内屋摆放着婚床桌椅大柜,现在天气还冷,萧夜小两口,自然就睡在了左间房里,右间让寒娟霸占了。
自家小院送给了王大力,但在劝说杨天受的时候,这个老岳父却是不肯离开已经习惯的院子,按他的话说,把自己禁锢在石堡里,那是受罪。
习惯了私塾教书的杨天受,对军事气味浓厚的石堡,本能上并不待见。
当背着火铳的军士,出现在石堡墙头上时,黄德山和田房俊两位掌柜,已经是看的目瞪口呆了;他俩也想不到,有了黄灰泥打制的石块,一个五脏俱全的石堡,尽管不大,但修建的速度,着实是太快了点。
十几天的功夫,人数也不过四五十人,加上一些老迈的匠人,生生把别人半年的工程给干完了,西门百户也顺利地住了进去。
“恭喜啊黄老兄,你们黄家的生意,可算是落了大头了,”满脸羡慕的田房俊,指着刚刚建成的石堡,大声地向黄德山道喜。
“哪里哪里,嘿嘿嘿,侥幸遇上西门百户罢了,你田家的丝绵大衣,也是独一门的生意啊,”眼睛都笑眯了缝的黄德山,现在可是巴巴地等着天黑呢,那时鸽信才能发出。
自家少爷眼光是独到了些,知道灰泥铺路坚实,修小小的石屋也可以,但用灰泥修建城堡,三少爷可是也想象不到的。
他哪里知道,要不是山上原料奇缺,王大力他们也不会建议用灰泥来修堡墙,毕竟,他们大半辈子都是见惯了用砖块、石条加糯米浆,才可以修筑堡墙的。
石山上眼下最显眼的制高点,就是这高大的堡墙了,屯里日夜轮换值哨瞭望的军士,带着单筒望远镜,也退回到了石堡里;石关屯里的大小日常杂务,被王司吏和梅儿接手,恢复到了民用围屯状态。
就连据守在屯门口的暗堡,里面的军士也被萧夜撤销了,王大力的手下顶了缺,人手不足的状态,或许会持续很长时间。
一场稀疏的春雨过后,石山上绿意盎然,和远处其他的山丘相比,这里的绿色更为浓郁;不过,随着练兵场上厮杀声响起,屯里的老人,再次对开始爬上墙头的藤草,担忧了起来。
好在有了李郎中的指点,手脚利索的小子们,在老人焚香叩拜过三棵黄连树后,小心翼翼地从树枝上,用镰刀削下了十几根纤细的枝条,在自家石屋外仔细地插了下去,浇上几勺水。
不出意外的,这些枝条上捎带的绿叶,很快神采奕奕地在阳光下,浓绿的发亮,石屋后墙头上的藤草,也明显地不再蔓延过来。
而在去年深秋收获了黄连树果实的李郎中,也终于研磨出了新的药粉,混合了藤草果核外皮,给一个跌断了小腿的小子敷上后,效果明显胜过普通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