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大哥,”康新龙瓮声瓮气地叫了一声,拿着毛巾擦擦脑门上的汗珠,过去一屁股坐在黄昌祖身边,拎起茶壶咚咚地喝着。
罗川江走到另一边,用毛巾擦着脸上的烟尘,仔细地掀后襟坐在马扎上,“大哥,事情办完了?“捏着茶杯,浅浅地润着嗓子。
“嗯,差不多了,那些满脑子肥油的家伙,想占我黄家便宜,门也没有,”黄昌祖使劲地摇着扇子,“咋样,这批火/枪如何,这可是直接就拉回来的新货,”
感情,他还是拿两个兄弟当了免费的劳力,让他俩试试火/枪的威力,以便于今后给军队里贩卖的时候,心里有相当的把握才行。
罗川江琢磨着还没张口,康新龙就嚷嚷开了,“大哥,我试打的火/枪,和鸟枪差不多,百五十步,根本就打不中,中了也是蒙的,就看百步如何了,”
手里的扇子稍稍顿了下,黄昌祖眉角一挑,眼睛看向罗川江,他对这个心思缜密的弟弟,还是很重视他的看法。
“大哥,小弟试过三把火/枪,只有一把可以打中百五十步,估计,那波斯工匠,火/枪打造的成功效果,不像传言中的那么厉害,或许,小弟以为咱们拿到的,不是新枪,只是重新涂了油脂的旧枪,”
不得不说,萧夜手下的亲卫,在匠户的指点下,清理即将报废火/枪的仔细程度,是相当到位的,但细微处的瑕疵难免,遇上了爱玩枪的有心人,那被猜中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罗川江的猜测,虽然不远,但黄昌祖不信,三眼火统不也是一打一大片,哪有独子击中目标的事。这也是后装枪在甘肃镇没有市场的主要原因,射速虽快,还不如弓箭、军弩用着放心呢。
“这个,应该不会吧,咱们跟着他们的探子,可是到了草原上,眼见得有鞑子骑兵,才返回守在峡谷外的,车队回来也不过是在石关屯待了一晚,西门萧夜手里的火/枪,还不到八十把,”
“你俩先试试百步射击如何,挑出精准的火/枪,其他的随便你们拿,”
“倒是堡德斯在草原上,肯定有储备货物的地点,否则不会回来的这么快,”
到这时,黄昌祖才想起自己远在石关屯的结义弟兄,不过,一个小小的百户,论地位论身份及作用,他的兴趣不大。
“哦,西门萧夜,那不是哥哥你结义的弟弟嘛,小弟咋说也该叫他三哥喽,”罗川江轻笑着说道,一脸的鄙视显露,“也许,小弟我也该去认识一下,”
“你啊,真是说笑了,石关屯?呵呵,你去了就不会再想去,那里可是一个死地,地无一亩田无一分,军户全靠着两个石磨生活,遇上了给波斯商队押送货物,每次都要死伤几个,日子不好过啊,”
黄昌祖淡淡的语气,犹如在谈论不相干的事情,罗川江眼眸里闪过一丝黯然后,遂也不再去多想。
随着年纪的增长,黄昌祖把握这两个结义弟弟的程度,越来越不随意了,罗川江心眼灵活,开始有了心事,康新龙也是粗中有细,但都掩饰在对大哥的尊重之下。
家族里勾心斗角的事,他们可是从小就见惯了。
“小弟,茶也喝了,咱们继续吧,”粗着嗓子的康新龙,放下手里的茶壶,起身向摆着火/枪的桌子走去,一声称呼,也表达了他的心思。那个远在山区所谓的老四,他根本就不承认,罗川江才是小弟呢。
身份使然,这些世家子,对于低微的阶层,要是眼里能看重了,那才奇了怪了。
彭、彭的枪声再次响起,三个人一边试着火/枪射击效果,一边谈论着街头消息,“听说,碎石堡那里,火墩北面有无数的毒草,牛羊都不敢吃呢,”
“荒郊野外的,能有啥好东西,”......
石关屯,百户所里,萧夜看着气喘吁吁的秦石头,眉头拧成了一团,“你是说,鞑子的游骑来了,就在峡谷里?”
眼下峡谷里可是有十几个匠人在照应着石磨,土工但弹虽然炸山开石犀利,但那峡谷里就地制作灰泥铺路,效率是相当的缓慢,一天下来,能铺上个五十步的石板路,王大力就够自豪的了。
而秦石头他们的小队,就在峡谷深处警戒,保护着王大力的手下匠人。
“没错,是鞑子的骑兵,咱们军士打了几枪,把他们给惊跑了,”秦石头肯定地说道。
“去年是秋后,今年提前了?”萧夜腾地站起身,“石头,马上通知王司吏,让他到峡谷里盯紧了,随时准备把人撤回山上,”
“好的百户,”秦石头应了一声,拎着火/枪跑了出去。
萧夜在屋里转了几圈,出门叫来小六子,“马上安排人,去坤叔那里,把咱们的跳雷,全部取出来装车,等会下山去峡谷里,”
坤叔的武器库里,跳雷没有几箱,绝大部分的跳雷,被萧夜安排送到了白龙湖那边,他这一阵实在太忙,不但要惦记着富贵楼传来的情报,还要操演军士熟悉枪榴弹的用法,那本书也在一字一句地理解着。
三箱跳雷三十个,两箱土工弹二十个,算是吧库房里备用的全部拿出来了,两匹骡马就驮着下了山,根本就不用动用马车。
从石关废墟往峡谷里走不到二里路,就能听见“通、通,”低沉的爆炸声,那是军士在用土工弹炸石开路;再往前,几个蹲在地上的身影,能一眼看出,王大力正拿着铁沫子在地面上忙碌着推平灰泥。
从零陆号石磨往前走,两天里,王大力手下的匠人,已经整出来上百米的地面,平整的灰泥地面尚未干透,还需要时不时地浇上些水阴干。
这些腰里皮带上挂着左轮火/枪的匠人,先是把山道上十来步宽的地面,用灰泥伴着石子铺上一半,等干透硬实了再铺另一半,不耽搁通行;用土工弹炸开的石头敲成小块,一半送进石磨里用骡马磨出灰泥,另一半就成了搅拌料。
山道旁一处凹进去的石壁下方,乙字号石磨被骡马拉着,有军士把一块块的石料投入磨眼;旁边,两个水伞张开被绳子固定在山道旁,下面的两个木桶里,溜溜地接着不断流下的水流。
小六子带着亲卫,拉着骡马小心地经过那还没休整的地面,自去前面布置埋放跳雷,前面还有秦石头他们守着呢。
萧夜走到王大力面前,蹲下来看看灰泥地面,“啧啧,王叔,你们现在的手艺越来越好了,看着地面,抹的和镜子一样,一看就是石关屯的把式,”
“呵呵,那是,整天的捣鼓这玩意,手熟罢了,”一手灰浆的王大力,刷刷几下抹平了面前的一块地面,把抹子交给身边的匠人,站起来捶着后腰,“百户,怕是这灰泥地面,鞑子要先用上了,”
瞅着王叔不乐意的神情,萧夜笑着一指峡谷深处,“王叔,我是想赶紧地走出这个峡谷,不过脚下的山道,马车走也得用上一天,几十里的山道,凭着驮马运货是不行的,”
“鞑子的战马踩在灰泥地面上,那是他们的福气,咱们的马车走在上面,可就是他们的祸事了,”
“只要咱们能守住峡谷那边的出口,鞑子今后想再进峡谷,就得看看军士们的火/枪答不答应,”虽然心里发虚,但萧夜嘴上还是很强硬的。
石关早些年被鞑子数次攻破扒毁,王大力也听老一辈讲过,那惨烈的战斗痕迹,还能在山下的废墟上依稀看到些,自然对百户的雄心壮志,从心底里赞同。
“那行,只要百户有令,我王大力豁出去也要把灰泥路铺过了峡谷,”现在的王大力,看待萧夜已经不是看傻小子的目光了,取而代之的,是心甘情愿的拥护。
去前面两里外,看过了小六子他们埋雷的地方,萧夜转身回了石山,临走前,特意交代小六子,一定要把跳雷的位置记好了,将来铺路到了这里,遗漏的跳雷可是个大麻烦,伤了自己人就闹笑话了。
虽然布放了跳雷,但萧夜还是交代了王大力、王猛,一旦鞑子再有进入峡谷迹象,铺路一事随即作罢,全部人手和石磨,撤回石关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