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交易来的怀表、丝棉大衣、水伞,以及包裹严实的白愣纸,轻松了很多的田家商队,第二天离开了马道石堡;在沿途家卫队严密监看之下,商队过了马道关卡。
田房俊骑马走在队伍前面,一旁家卫健马马鞍旁的褡裢里,仔细地装着三个小铁盒,这可是他的宝贝,一路上得看护好了。
商队来到石关屯山下,随便交了税钱,天色还早,但田房俊借口路途疲惫,让家卫们聚拢了商队,就在赵无良的官店卡子不远处,搭起了帐篷,准备做饭休息。
明天,他们可是要一口气赶回碎石堡,田房俊还的去找田广林,那可是秀秀的二叔,对于萧夜给田家带来的新生意,势必要告知一番。
官店附近若隐若现的几道目光,田家商队并不在意,田房俊也是大咧咧进了自己的帐篷,迫不及待地在盛了水的小桶里,挑上了一些粉末;他可舍不得吧一瓶的凝冰剂倒进去,太浪费。
随着萧夜和田家暗地里的生意,越来越紧密,田房俊已经开始正视这个普通的军户了,对于帮萧夜一点小忙,那是松快的很。
夜色降临,赵无良那些税吏收拾了钱匣,坐着马车回老羊口屯堡了;石关屯这里现在吃水都要去后山,在那里挑溪水用,危险不说,路途也远得够可以,还不如那水袋带来呢。
变得冷清的石关屯,就连赵无良他们也不愿去了,宁愿坐车去了老羊口。
按赵无良的说法,还不如把官店就设在老羊口北面,那里离皇店又近,不就是收两道税嘛,遮遮掩掩的麻烦。
他这次回去了甘肃镇,就去找县令说道一下,反正这道税卡是官府设的,道路仅此一条,往后退上十几里地,也不虞有商户敢从毒草里避开卡子逃税。
仁宣之治过去七十八年了,大明帝国的战车,随着车辙上不断繁衍的蛀虫,开始步履蹒跚,行进的步伐慢了下来。
但没有人能意识到一辆九成新的坚固战车,竟然会腐朽的那么快,以至于万里外辽东白山黑水之间的建州卫,那现在还在山野中苟延残喘的野女真,会在一百零九年后发力,最终掀翻了这辆庞大沉重的战车。
话说得远了。
夜色深沉,田家商队除了四周两处篝火处,有值守的家卫聊着天,其他人吃过干粮后,已经进了帐篷睡觉。
最靠近石山的一个帐篷里,走出两个身影,从帐篷旁牵过两匹骡马,一声不吭地向东熟门熟路地抹黑走了。
因田房俊早就打过招呼,看见了营地异常的家卫,遂没有理会离去的两个人,只是微微瞟了眼,就继续和身边的同伴聊天嬉笑。
两个来自马道石堡的传令兵,带着萧夜的亲笔信,拉着两匹骡马,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中。
商路通了,人员往来自然会频繁,马道石堡看守严密之下,北上的人一目了然,但南下的商队里,夹杂几个人谁能看得出来。
当据守在石关屯的张子长,带着几个心腹赶到乙字号石堡时,昏暗的灯笼挂在堡门口,那两个穿着土黄色野战制服的军士,他一眼就看出来了,正是西门百户的军士。
虽然萧夜去了马道石堡,但是他留下的那套军规,还是被张子长严格地执行了下来,所以,能留在石关屯的军士,也只有原先的那些军士。
碎石堡派来的军士,哪里受得了天天早出晚归的操演,而留在了老羊口的那些军士,因是萧夜的旧部,不受待见地被排挤到了石关屯。
张子长手下可以带兵五个旗队,但现在他满打满算的,只有两个半不到三十人,到现在也只收到了碎石堡运来的一些粮食,至于饷银,天知道何时上司会大发慈悲。
这些家属在碎石堡,或者老羊口居住的军士,要不是张子长暗地里交代了,西门百户会发给一半的粮饷,估计早有人跑去后面的两个工坊区里,当劳力挣钱养家了。
对于今后还有机会在西门百户麾下做事,这些军士是抱着相当希望的,,每日的操演不断,就是趁手的家伙换成了腰刀、长矛盾牌。
但就这样,石关屯现在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用那辆唯一的牛车,去后山工坊区那里,拉一车水回来,要不然第二天大家连水都喝不上了。
想想那些张家家卫们,临离开这里时,强行带走了那三个水伞,尽管是有些破旧的水伞,张子长还是恨得牙根痒痒。
在乙字号石堡里值守的军士,见到了熟悉的土黄色制服,一个个脸上的喜意,藏都藏不住;白天里尽管看见山下有人搭起了十几顶帐篷,但想不到这么快就有百户的人来了。
传令兵吴昆是早前王梓良的跟班,和张子长见过几次,这次见面倒也不生分,两人见面打过招呼后,拿出了百户的信。
张子长识字不多,也就是自己的名字,见吴昆拿出的信件,上面盖有百户印信,知道是西门百户派的人来,遂赶紧招呼进了石堡。
去年苟良晨还在争夺地契的石堡,现在无人问津了,空旷的石堡里,黑乎乎的磨坊没了往日的热闹。
提着灯笼,张子长推过吴昆递来的信件,“别寒碜哥哥我,老弟你来念吧,”
“得,给你念念,”吴昆笑着打开了信筏,借着光线眯眼念到,“张总旗官,自有我部传令兵吴昆、尤喜,到石关屯充任军士,望予以照顾,所行之事不得干扰,”
“另:石官屯、老羊口所留军士二十六人,今年剩余粮饷吴昆一并带去,”念到这里,吴昆把信纸收进了信封里。如此机密的信件,吴昆能当着大家的面念出来,要是王梓良知道了,不定会蹦起多高。
“这就完了?”张子长瞪大眼睛,不甘地看着吴昆。
“完了,你还想让百户夸你几句啊,”吴昆笑呵呵地把信件塞到了张子长的手里,一指旁边的骡马,“诺,上面还有两个水伞,你们的那三个快废了,百户让带了新的过来,”
“哎呀,等的就是这句话了,”张子长一拍巴掌,慌忙把信件收到怀里,大声吆喝着几个军士,去骡马那里卸了水伞;这次,他可是要把水伞安在隐蔽的地方,省的被外人再看上了拿走。
至于那几箱罐头,他倒是没在意,有了粮饷,在老羊口屯堡里就能买到粮食,不过想要不花钱吃饭,那就得等将来有机会去了马道石堡,那里才有伙房可以敞开了吃。
吴昆拉着骡马去了原先的甲字号石堡,那里早前有王梓良待的暗堡,在那里架上弍型信哨,是他上到石山的主要原因。
暗堡在石堡的最南面角落里,现在山上人就那么不到三十个,有了张子长的照顾,自然是一个不错的情报点。
打着灯笼,吴昆两人把这间半地下的暗堡,里面凌乱的杂物清理出去,正在卸骡马背上的包袱、铁箱,就看见张子长匆匆赶了过来。
见两人戒备的眼神,张子长也不二话,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铁牌,递到了吴昆面前;微弱的光线下,铁牌上背面一个大大的“西”字印记,让吴昆放松了警惕。
一直不吭声的尤喜,松开腰间的枪柄,眼角微微一挑,闷着头继续解马背上的绳子;他这种闷葫芦的性子,才是王梓良最喜欢的了。
“张哥,原来是自己人啊,你可是把我吓了一跳,”一改刚才公事公办的模样,吴昆带着一股子亲热,凑过来给张子长递上一个小瓶。
在外人眼里,张子长以前因着张安林的事,无意间可是得罪了萧夜,就是这次萧夜遭难,带人跑去了草原上,他也没跟着去,那明显不是亲近的人了。
谁也没想到,王梓良不知在何时,已经把张子长发展成了影队成员,拿着堪比百户的粮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