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之境,邺城,厚土分舵前厅之中。
饮宴正欢的众人无不陶醉于隐隐传来的笛声乐曲之中,忽然被琴儿敲桌之声惊醒,无不恼怒地看着她。羽杉、鬼面也霍然惊醒,发觉虽然适才只隐隐约约听见了几个音符,一道模糊的人影竟已悄无声息地映入脑海,直欲将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排挤出去。不由心惊不已。
不远处,杨锡保摇了摇因为多喝了几杯而有些昏沉的脑袋,看着琴儿。忽然想起巫女绝世音前几次吹奏长笛之时从不允许女子在场的。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可有说不清楚。而且,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吧,一质疑巫女他便头痛不已。
方一生反应快些,忙打圆场道:“潮祭姑娘是不喜笛声么?”狂风陆梓舆哼了一声:“我看是不通乐理才对!难以欣赏如此优美的曲子。”羽杉闻言脸色一变。琴儿忙拉拉他的手,仍放在桌子上的那只手已经轻轻敲击起来。三急两缓,三缓两急,循环往复。
众人听她敲击之声单调无味,正在笑她自取其辱之时。忽然琴儿轻拍一下桌子,将欲站起的狂风陆梓舆不知怎地,随着她手轻轻拍落,又重重坐在椅子上。敲击声又起。这一次,厅中之人只觉心神都随着这单调的声音活跃开朗起来。许多平日里的烦心、扰心、塞心的事情竟尔烟消云散。
正在厢房中为孙启安神治疗的巫女绝世音忽然听到清脆的敲击之声传来,平日里不知吹奏多少遍的《入梦曲》竟险些乱了节拍。她心下一惊,正要凝神重新吹奏,却发现一颗心如何也静不下来。前事、往事、欲忘之事纷至沓来,令她忧思、哀伤、念念难忘,直欲抛下一切找一个清净的所在断去一切烦恼,从此不问世事。
而本已在她笛音之下深度沉睡的孙启竟也在敲击声中睁开眼来,半睡半醒的意识中草原之上、岱山之中的往事一幕幕闪现,将那个不请自来、深植心田的模糊身影彻底淹没。
见孙启竟然醒来,绝世音大惊,忙咬破舌尖。疼痛与血腥味令她得以强压下种种心绪。她勉强吹出几个音符,令孙启重新沉睡。然后将解下一半的面纱重新戴上,拿起长笛起身出门。她倒要看看,是谁如此胆大,竟敢扰了自己的笛曲。
中土之境,细柳营兵主祠。
昏黄的小屋中,锺达满身煞气,将手一甩。万骨枯利刃之下,尚君泽干枯的尸身四散飞扬,落地成灰。这一甩似乎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锺达呆呆站了半天才回过神儿来。孙湘之魂已经重新回到了万骨枯中黄沙境,屋内地上尽是尚君泽的骨灰。锺达看了眼没有名讳的第十代掌门人牌位,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
暗红的天空下,万里黄沙如血。尚君泽之魂渐渐凝实,呆了许久才想起来自己分明已死,为何会在此间?“意外吗?”阴冷的声音响起,尚君泽骇然转身,发现竟是孙湘。也不知他在背后站了多久,尚君泽飘退两步:“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又为何会在这里?”
孙湘缓缓道:“万骨枯中黄沙境。军座元老,如今你已是万骨枯的一部分。很快,也将是我孙湘魂体的一部分了!”“你说什么?”尚君泽只听明白了第一句,“万骨枯中,竟有如此世界?”
孙湘左手微抬:“圣刀之中,自然别有乾坤。着!”一股黑气脱手而出,化为一只只有头颅的恶鬼。张开血盆大口,狠狠朝朝尚君泽撕咬过去。“这是什么妖物?”尚君泽一凛,忙要运功抵挡。却忘了自己已身为魂体,又哪里会有什么真元可用。一招无功,被那恶鬼一口,正中右肩。魂体顿时薄了几分。
孙湘魂力再催,又有数只恶鬼冲出,狠狠咬在尚君泽魂体之上。“啊――”魂体之上,每一丝疼痛都是来自灵魂深处,令人承受不住。更何况如此剧痛。尚君泽惨呼声中,孙湘已欺至身前,一掌穿头而过。尚君泽的魂体顿时散碎为黑气缕缕,被那数只恶鬼吞入口中。
“还!”孙湘法诀掐动,一声轻喝。恶鬼归体,将魂体转化之魂力送入孙湘体内。孙湘闭目炼化,许久之后抬头睁眼,遥望通天枯木:“符师弟,吾给你创造的机会,可千万要把握住呀!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大袖一甩,数道黑气脱出。临风化形,尽是孙湘模样,四散而去。“喝!”孙湘一掌击在空中,如重锤敲击瓷器。一声脆响,空间现出道道裂缝来。散去各出的孙湘分身同时动手。黄沙境登时剧烈摇晃起来,几欲崩毁。
太行之境,邺城,厚土分舵。
敲击之声不断从前厅传来,声声入耳。绝世音手中长笛不停挥动,劲风灌入笛中发出尖锐啸音,抵挡入耳的敲击声。前厅将近,没有想象中喧闹的饮宴之声,只有那扰人的敲击声响起。绝世音心下疑惑,一步跨进厅中:“是谁?”待看清竟是一名陌生女子在敲桌之后,怒气更甚,喝道:“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