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以后,校长死了,宋学明在他的追悼会上哭得泣不成声。
弄得大家都莫名其妙。
张胜利的经历就更可叹了。他是柳川镇人。毕业时,支援山老区的政策还没有出来,直接就被分配到了邻近镇上的八里港中学。算是很好的了。
哪知道他是个不安分的人,教了几年书后,居然和班上一个高三女生谈起恋爱来。女生家长知道后大怒,一封信告到县教育局。他就被发配到了龙西中学。
这一段黑历史龙西中学的教职工都知道,只是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那是他不可触碰的雷区,一触碰就要爆炸。据说,那个女生后来嫁到了外县,日子过得并不好。
“将!”一声大喝打断了宋学明回忆。看棋盘时,发现张胜利已经车马炮逼宫,胜利在望了。
宋学明看张胜利脸上,一股兴奋喜悦的神色直要破面而出,和他数十年后那张宠辱不惊的面孔全不一样。
几十年后,下棋的张胜利有一个外号,叫做“泥佛”。之所以不叫“石佛”,是为了跟围棋界的那位大牛区别开来。
宋学明觉得这个外号很传神。“泥”者,泥塑木雕之泥。泥佛不如石佛坚硬,所以张胜利只能在小小的乐雁县教育界称雄,无力在外面争霸。“佛”者,张胜利体态丰满,又面无表情,岂不正是一尊佛?
此刻,泥佛却变成了一尊弥勒佛、欢喜佛,正啪啪啪地跟对面的棋手说话。
宋学明听了五分钟,张胜利还没有说完。
对面的棋手不耐烦了。
输了棋本来就心情不好,还被硬拉着上课。说哪一步是闲棋,哪一步又失误了,该怎么下。说几句也罢了,还喋喋不休,说个没完。
怎么不叫人烦?
眼前这一幕看得宋学明目瞪口呆。在他的记忆中,张胜利可是个话很少的人。龙西中学有位老师说,校长一天说的话,让张胜利说一个月,剩下的还可以留到过年。
谁知道他年轻时这么会说!当真叫人意想不到。
张胜利虽然爱说,可也不是个傻子,看见对面的棋手满脸厌烦,意识到别人根本不想听他上象棋课,就打住了话头。
正满脸无趣地打算离开,忽然发现一个学生模样的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就上来主动问:“你也是来比赛的吧?”
宋学明点点头:“是的。”
“今天这一局你是跟谁下的?”
“胡立平老师。”
胡立平这时已经走了。
“赢了还是输了?”
“赢了。”
“那不错啊。”张胜利说:“胡立平老师是柳川中学的,我是八里港中学的,我们两个下过棋,他水平相当不错。你能赢他,很厉害啊。”
宋学明说:“那是我运气好。”
“没实力哪来的运气?能打到循环赛的,就没有一个人是省油的灯。你别谦虚了。”
宋学明笑笑,这叫他怎么说呢。
张胜利看着宋学明,也不知怎么的,他就觉得这个人看起来特别顺眼,特别亲切,特别想跟他交往一番,就说:“要不,我们两个来一盘吧。切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