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秋雨的夜晚很容易让人涌起淡淡的愁思。在这秋雨之中,有人已经疲惫地呼呼大睡,也有人在激情缠绵后紧紧相拥,更有人正在床上辗转难眠思量心事。
灯台上点着一支蜡烛,微黄的火苗正上上下下轻轻跳动着,映照着梅花式雕漆几上的那只邢窑白瓷花瓶愈发剔透。靠墙的描金螺钿雕花大床上,青幔帐子已经垂落于地,内中隐约可见两个人影,还能听到窃窃私语声。
“雅怡这一出去就是月余,这没心没肺的丫头怎么也不说给家里捎封信。也不知道她一个女孩子家家在那蛮荒小岛上过得好不好。皓华,听说那南海之上海盗横行,这万一碰上了怎么得了?”
“放心,有老魏他们在雅怡出不了事!”
文夫人叨叨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丫头没心没肺,你这个当爹的也没心没肺!让我说开始你就不应该让她去,哪有让自己姑娘出去抛头露面的爹!”
文彦轩叹了口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雅怡的个性,你想让她老老实实的在家相夫教子是没指望了。”
文夫人一听惊道:“这是何意?难道想你让自家丫头做一辈子的姑子?”
文彦轩苦笑道:“怎么会呢!我的意思是雅怡她哪怕是将来嫁了人,恐怕也不会安于做个贤妻良母,这政事上的事她肯定是要参与的。现在给她个锻炼的机会,磨练磨练也比以后她仗着小性子闯祸好啊!”
文夫人低声问道:“那你就放心?”
“实在是不放心啊!就怕她出事闯祸!”说完这句文彦轩默默的在心头嘀咕了句:“现在已经闯祸了!”
文彦轩之所以现在心事重重源于王纬的突然造访,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老先生竟然带给他了两个晴天霹雳,第一个是老丈人左唯湘让他好好休息暂时不要理事,如果这还只是让他有些惊讶,那下面那条王纬屏退左右后才告诉他的消息就让他有了一种崩溃的感觉。
一直到现在文彦轩的脑海里还萦绕着王纬离开时的样子和说的话:“彦轩,你现在要非常小心,这些天你就好好呆在家里休息,什么也别干,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冲动。千愚兄现在不过是有点小心结,过了这关就好了。另外你要特别小心章尔岳,此人包藏祸心,这次的事就是他一手搞坏的。我恐怕他还会有后招,所以不管他怎么挑拨你你都要忍住,千万不能冲动和意气用事!一切等我从永兴岛回来了再说!”
章尔岳,文彦轩心头恨恨的念叨着这个名字,对于这个搅局的家伙他充满了厌恶,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一枪嘣了这个混蛋。要知道现在南洋不管是办铁厂还是买兵舰或者建船厂的工作都在最关键的节点上,这些事哪一个都少不了他。被章尔岳这么一搅和恐怕原定的计划都要全部作废了。
文彦轩一面心痛一面难过,而另一边文夫人却完全没有察觉到丈夫的心不在焉反而滔滔不绝的说道:“说道雅怡的终身大事,你这个当爹的该上心了。眼瞧着雅怡都快十八岁了,这个年纪在别人家都快当娘了,要是再过几年恐怕就不好嫁了!我看大哥操办完超哥儿的婚事就该轮着咱家的雅怡了。我听说二哥也已经给小三张罗婚事,要知道小三可比咱家雅怡还小一岁!前个儿嫂子也和我提过,说是她看中了好些……这齐大非偶,咱们家雅怡若是能像你说的有那种造化也罢,可若是真的配侯泊家的公子或是什么高门头,我只怕……”
“放心,嫂子是什么人,她二十年的当家主妇当下来,这眼力终究是不差的。”
文夫人点点头道:“这倒也是,不过我倒是更喜欢明熙那孩子,你说要是雅怡嫁过去,这就是亲上加亲。再说明熙这孩子我们又知根知底,他也绝对不会亏待了咱家的雅怡!”
“章家!”文彦轩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不快道:“刚才你还说高门大户不妥,怎么现在又改口了?”
文夫人笑道:“那是咱们家亲戚,哪能是其他的那些勋贵可比的?”
“章家不行!亲戚就更不行!”
文夫人怎么也没想到丈夫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她诧异道:“章家怎么了?亲戚又怎么了?”
文彦轩不愿意自家夫人也搅和到那些烦心事里面,只好模棱两可的婉拒道:“给雅怡找夫婿是大事,多看几家也无妨,不必非守着章家那边,咱家雅怡又不是嫁不出去。唉,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文夫人被丈夫这深深一声叹息闹得心里发毛,忙一个翻身半撑着身子问道:“你这一天下来是怎么了?自从王伯伯他来了之后,你这魂就不像在身上了。你若是有什么心事可千万别瞒着我!”
“看你急的,我不就是外头那点烦心事而已!”文雅怡苦笑着将妻子揽入怀中,这才岔开话题道:“嫂子帮着选是好的,但是我觉着这南洋的勋贵之家大抵还是少了点底蕴,门下的子弟也多是纨绔,咱家雅怡嫁过去虽然明面上风光但实底里却是受苦。章家也是一样,家大业大大家族里的烦心事也少不了。与其让雅怡嫁过去烦心,不若是找一个小门小户知书达理的人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