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梨自易行之帮她真元涤体之后,便睡得人事不省。
以她那般羸弱的身躯,估计要在床上躺够足足一天。
而新坟落成,丫鬟们也终于肯听易行之的劝告,纷纷打着哈欠回房去睡觉了。
老张的墓前,如今只剩下了易行之和小桃。
小桃的状况其实也并不比其他姑娘好上多少。
她脸上那两个浓厚的黑眼圈,看上去就跟大熊猫似的。
按易行之的意思,本是想让她和其他人一起去休息的;可小桃却说自己真的不困,甚至还去杂物房搬了一套准备清明扫墓时用的白事来。
一只火盆,几叠纸钱。
青烟袅袅而上。
这一点微微刺鼻的烟火气息,似乎终于给这个寂寥的新春佳节带来了一丝年味。
“少爷,那……那你还会回来么?”
小桃蹲在易行之身旁,信手往火盆里丢了一沓纸钱,而后便定定望着易行之的侧脸,似乎已经发现了些什么。
“大概,不会了吧。”
易行之亦是蹲着身子,把手中那些黏在一起的纸钱轻轻扯开,并未转头看她。
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明明只是一个烟雨山庄里随处可见的小丫头罢了。
可自己竟然真的不敢去看她那双泫然欲泣的眼睛。
“是因为少夫人么?”
关于少爷的事情,小桃一向猜得很准。
或者说,当看到易行之这次只是一个人回来时,她便已隐约有了预感。
“对。”易行之一小叠一小叠地往火盆里扔着纸钱;注视着那些牙黄色的纸片在烈火之中逐渐变黑,而后卷曲蜷缩,最终成为一片白灰,“绮罗走了,我得去找她。”
“我就猜到……”
出乎意料的是,小桃竟然没有哭。
她消瘦的肩膀不断耸动着,烧纸钱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但她的的确确没有哭出来。
真的,长大了不少啊……易行之这般想着。
可她明明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呀……
在这个本应无忧无虑的欢快年纪,她却毫无征兆的,忽然之间成熟了起来。
易行之真的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风声不响,鸟鸣不闻,也没人再说话。
坟前,只余一些纸钱燃烧时所发出的细微“噼啪”声响。
半晌后,小桃烧完了手里的纸钱。
她拍了拍小手,却是脑袋一歪,靠到了易行之肩膀上去。
“可是,今天才大年初一呢。不能等等再走么?”
“我可以等,但他们等不了啊。”易行之抬头望着身前坟起的土丘,眼眸中却倏然蒙上了一抹戾气,“老张他们,在下面应该很寂寞吧?也需要有一些人,去陪着他们过年嘛。”
“少爷,一定要多加小心。”小桃抱住易行之的胳膊,声音变得有些哽咽,断断续续的,“那些人,很厉害……很可怕……”
“你是知道我武功的。”易行之把手中最后一叠纸钱丢进了火盆里,而后微微侧头,也倚在了小桃的小脑袋上。
“可是……”
“让那些人多活一天,我心里就会多难受一天。”
“嗯……”
小桃终究是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