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呢。”
盛晟穿着家常的青布滚边画竹的长衣,气定神闲地出现在厅中,目光探究地看着江晚江淑两姐妹。他走到江晚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江晚咽了咽,想着究竟需不需要给他行礼。
盛晟却想猜到人心思般,道:“都在家里,就不必拘礼了。”
江晚扫了盛晟一眼,低头不语。江淑应了声:“是,舅舅。”
盛晟和善道:“你也不必叫我舅舅,和府邸其他人一样叫二爷就好。”
江淑怔了怔,这父母也未说能改口,她怎好一下子就改了口。
江晚抬起头来,盛晟宽宥认真的神情,不像是作弄她们。她也不是很明白,从舅舅变成二爷,由亲近变成生远,他究竟是意欲何为?
正猜想着,江猛阴沉着脸色走了出来,一看就知昨夜定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江晚和江淑纷纷放下筷子,站了起来,低低喊了一声爹。
江洋平日里很怕爹爹,又见两个姐姐如此慎重,学模学样地叫了一声爹,然后便说吃饱了,忙不迭地跑了。
江晚江淑更没胃口吃了。
倒是盛晟一面从容,和江猛稍稍问了好。
这饭桌上的气氛实在不妙,江晚和江淑连忙退了出来。
姊妹走在后院的路上,想起父亲的脸色,还心有余悸。
“爹是生气了?”江淑许多年没见过江猛这样的神色,江猛虽然严厉,可对女儿们并不经常板着面孔。
江晚分析道:“昨夜我们都听见了采容是在客院里哭,今天爹生气,怕不是和采容有关。娘买采容的时候我们都在,花那十两的价钱买下一个丫鬟,娘可是没和爹商量就做的决定。你说这件事,爹能不生气吗?”
江淑忽然担忧起来:“不知采容怎样了,今早她也没回来。”
江晚悠悠道:“这得看爹娘了,我们也不知道采容究竟犯了什么错。”
江淑感慨道:“在木兰村我们要亲手干活,明明日子苦累,可心里觉得实在。现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看似优越,我总觉得不像是真实的。还有芍花药花,年纪那么小就被卖了,才十岁能伺候我们什么呀……”
“是有很多东西不一样了,”江晚心底疲惫,却还是乐观开朗的,轻快地安慰道:“可譬如芍花药花,他们不入我们家,去了其他地方也不见得强多少。起码,她们现在干得活也不多,还吃饱穿暖,比当初在牙婆手底下已经很好了。这世道本就有许多不公,我们不随波逐流,多多行善举便是好的了。再说,潮儿能在县里读书了,过几年,再把洋儿送进去,我们家好歹是天下文才出兰溪的兰溪江氏啊,家里本就不该缺了读书人了。”
江淑不由露出笑容,半响之后,却还是有疑问:“天下文才出兰溪?大姐姐,这话是真的吗?”
江晚眼眸里颇为骄傲得意的神采,道:“我师父燧念君说的,当然是真的,前朝就有这话……”
岂不知,盛晟负手在影壁之后,心中隐隐不安,微眯着的双眼思忖着数月来兰溪江氏传来的讯息:江宽茹的嫡长子死后,长房便由次子江淮燕继承了父兄衣钵,而江淮燕的生母,正是江宽茹的继室金氏,前朝在江湖威望深远的谵王的女儿清河郡主。
莫不是,谵王府的江湖势力仍在……
夜间,盛晟邀了江猛出府去喝酒,只道是有些男人的事情在府邸说话不方便,这令得石氏莫名紧张,却又无可奈何。
到了县中的酒楼,靳忠掌柜特意开了雅间给盛晟与江猛独处。
盛晟为江猛斟了一杯酒,问:“江先生,可知道江晚的师父是燧念君?”
江猛常年在军中,对江湖中人并不怎么感兴趣,是以没有听说过燧念君的名讳,只是颇为歉疚道:“江晚这个孩子,确实是被我惯坏了,竟瞒着家里人拜了一位师父,两三日便跑到落霞山中,说是打猎,实则是与那人学起了武。”
盛晟顿了顿,又问:“其事又是从何时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