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脚伤未愈,今年花朝节,我肯定去不成;至于长姐,我看还是不去的好,否则又要被人诟病中伤,我想她自己也是不愿去的吧。”管沅轻轻摇头.
不说倒不觉得,说起来才发觉这个定远侯府,还真是不成样子了。
“也罢,”杨氏有些感慨,“那咱们府今年可就没有小娘子列席了,至于你哥哥的亲事,我想,还是要渐渐谈起来,拿他的亲事冲一冲咱们府的名声也好。”
管沅微微凝眉:“这我倒觉得不必。”
“怎么,你打算由着他一直这样下去?”杨氏眸中满是担忧。
“倒不是由着他,而是为了虚名没必要,时机未到,”管沅细细分析,“娘亲,哥哥的性子,看似大咧,实则敏感,如若他自己没混出个模样,他断然不肯再谈亲事的。何况,现下风波刚刚平息,又没有利好咱们府的消息,着急谈亲事,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杨氏还有些犹疑。
管沅继续劝说:“娘亲,有些事勉强不得,还是要慢慢来。另外,今年花朝节换了地盘,娘亲就没有察觉什么吗?”
“你是说,”杨氏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京中势力变化?”
管沅颔首:“后宅与前朝向来息息相关。”
杨氏明白了管沅关于势力变化的暗示。
先皇驾崩后的洗牌才刚刚开始,此时议亲并不稳妥。谁知道日后会怎样变化呢?
他们定远侯府不图攀龙附凤大富大贵,只求门当户对中规中矩。
可如今看来,时机的确不妥。
杨氏半晌才道:“好,那我就听你们一次,暂且按兵不动。”
听到母亲采纳了自己的意见,管沅露出感激的笑容。
第二日休沐,管洌亲临含露居。
母亲杨氏已把管沅的话和她自己的意思告诉他,他惊谢妹妹帮他说话的同时,也对之前的事情有了决断。
“我还以为,在亲事上。只有我一人坚持己见。却没想到你会站在我这边。”管洌颇为感慨。
“哥,”管沅拂了拂额前被东风吹散的碎发,“你的心事,我也算感同身受。如若叫我马上再议亲。我也会抗拒的。倒不是我们受了多大的伤。或者有了什么怨气心结,可能还是失望多一点。”
“你果然是了解我的。”管洌苦笑,他宁可妹妹不了解他。因为要经历这种种波澜,才会有如此情绪。
怜惜的目光在看向淡然如水的妹妹时,管洌又多了几分愧疚:“你了解我,我却不明白你。昨日听了你关于京中势力更迭的论断,我才知道,有些事我过分担心了。我不应该瞒着你,你会自己做出最合适的决定。”
管沅疑惑不解地挑眉:“什么事?”
管洌拿出那幅画轴,缓缓展开。
“这个人有消息了?”管沅忽地紧张起来。
哥哥会告诉她什么?他会是谁?
林林总总的答案一下子充斥了脑海,令管沅有些心慌。
管洌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妹妹,我看到这幅画的第一眼,便已知道他是谁,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你。”
“为何?”管沅有些茫然地问。
为何哥哥要瞒着她?
“因为这个人,”管洌停顿良久,“也罢,你自己会作出判断,我不多说什么了。他,是靖安侯世子盛阳。”
靖安侯世子盛阳。
这七个字仿佛力有千钧,重重砸在管沅耳边。
她愣愣盯着画上的人,仿佛时间在那一刻停止,她再无法动作,也不会言语,只是处在无边的惊诧中,什么也无法思考。
靖安侯世子,盛阳。
那么,他前世……
毫无征兆地,泪水猝然夺眶而出,剧烈地洗刷着管沅已维持不住平静的面容。
她咬着牙想忍住啜泣,却敌不过这一刻钻心的哀恸,终究趴在轮椅的扶手上,泣不成声。
盛阳,盛阳……
前世,我以为我等不到你,你说你大约不会再来庐陵,可你为何不说你会——
你会娶我。
原来,能让我重回京城的亲事,不是上天的安排,而是你的眷顾。
当初我落魄至此,你又费了多少苦心,耗了多少口舌去说服靖安侯,才定下了我们的亲事?
可是盛阳,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究竟还为我做了多少!
你怎么那么傻呀!假如你告诉我,我此生也不会一开始就想要避开你……
管沅哭肿的双目已然模糊。
赤红的朱槿花映出红霞一片,令她想起那年新婚夜。
她还记得自己扯下盖头时的心情,不过是失望罢了。
然而此刻,肝肠寸断已不能形容。
他奉旨去了西北大营,庐陵一别经年,便是最后一面也不曾见到……
而后的满门抄斩,她只是服毒自尽,而他在边关荒原,又经受了怎样的苦痛?
她不知道,可为什么她一直不知道!
如果她能早一点明白,不管结局能不能改变,至少,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不是孤独的一个人呀……